花滿樓喜歡馬,快馬。可是自從眼楮看不見以來,他已經很少能縱馬馳騁。他的家人,總擔心他會受到傷害。
他也很少像這樣,獨自去追逐一個危險人物,完成一個賭約。
耳畔風聲,腳底瓦片,還有高空中不時傳來的鑾鈴……花滿樓現在只想超越前方借著風勢的人,第一個趕到塔頂,拿到融風。
這是一種單純的快樂,他已很久沒有享受過。
所以花滿樓並不知道,他忽然已比王憐花更接近塔頂。因為他已經不再借住王憐花的聲音,而是根據自己的直覺去判斷了。
他的直覺一向準得驚人。陸小鳳就曾經說過,他最信任的兩樣東西,一樣是他自己的手指,一樣就是花滿樓的直覺。
他忽然發現,風神來到了他的腳下。
花滿樓竟然超越了王憐花,率先來到塔頂!
塔很高,塔頂很小,只容立足。花滿樓站到塔頂上,凝神細听,他听到風拂過塔頂的鑾鈴,也听到細細的枝葉搖動的聲音。
花滿樓微微一笑,手指拂過那柔嫩的枝葉,忽然有些不想采摘這站在最高處的生命。
融風……如此高傲地立于最高端,難道便要被他采摘,去做別人口中的一縷調味香料嗎?
花滿樓不忍,但王憐花絕沒有不忍!
他只落後了花滿樓數步,在花滿樓猶豫的瞬間,他的手已經伸向那株柔弱的枝干!
花滿樓听到風聲,便以一招流雲袖迎敵。袖風招展,手如疾風拍向王憐花手腕。王憐花卻迅速後撤!他根本沒有迎敵,兩個人,四只腳,穩穩地站在塔頂!
王憐花忽然笑道︰“花公子,憐花名字,合該送給你才對。不過這一局,你卻輸了。”
花滿樓道︰“王兄為何如此自信?”
王憐花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道︰“你難道不奇怪,以陸小鳳那樣的人,竟然能安安穩穩听我的指揮?”
花滿樓嘆道︰“雲夢仙子的公子,我自然該想到,你已經在陸小鳳身上下了毒。”
王憐花道︰“不錯。”他瓶口一傾,一粒粒藥丸從瓶中倒了出來。
直到只剩下一粒,王憐花才放正瓶口︰“所以,這株融風,該是誰的?”王憐花揚手把瓶子拋給花滿樓。
花滿樓接住瓶子,一皺眉,袖手離開了塔頂。
小方和陸小鳳遠遠看見花滿樓回來。他們二人雖然目力極佳,但快活林距離塔頂實在太遠,並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
花滿樓落在他們身前,伸手搭住陸小鳳的手腕。
陸小鳳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花滿樓拿出瓷瓶︰“這是王憐花給的解藥。陸小鳳,你相信他麼?”
陸小鳳道︰“王憐花這人甚是奇怪,又是狡詐異常,有時卻也有幾分君子風度。不過,”他搖了搖只有一粒藥丸的瓷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方侵竹接過,道︰“是解藥。”
陸小鳳奇道︰“你怎麼知道?”不過他很相信小方,倒出那粒藥丸吃了下去。
其實小方只是用法/醫系統帶的鑒證功能看了看,確定是解藥。他當然沒辦法真實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陸小鳳並沒有再問下去。
他們非常相信彼此。
王憐花也足踏清風地落了下來。他的手里正拿著那株融風,根須完整,還帶著泥土。
南海娘子接過,嘆道︰“王公子果然是憐花之人,此局之勝,當之無愧。”
王憐花笑道︰“娘子過譽了,還得多虧花公子手下留情。”
南海娘子揭開籃子上的紅布,只見籃子里裝著兩個碗,碗里卻各放著一塊豆腐。她把融風的葉片揪下來兩片,各放進一個碗里,分別端給二人︰“師父說,做融風豆腐純屬機緣,沒想到今日竟真能做成,雖然不多,還請諸位品嘗一番。”
眾人道了謝,王憐花和花滿樓都各自接過一碗。
花滿樓剛剛拿到碗,幾個人就圍了上來。大家都十分好奇,特別是陸小鳳和令狐沖,無酒不歡的人,對這塊還晃動著的豆腐更是好奇。
王憐花看他們圍在一起,便命人給他們沒人送了一把勺子。他自己嘗了一口,便把豆腐賞給了一個白衣少女。
眾人捏著勺子嘗一嘗,這味道實屬人間難有。
王憐花道︰“第一局是小生勝了。各位,我們這便開始第二局吧。”
幾人看著王憐花平靜的臉色,很是驚訝。南海娘子方才那道融風豆腐,他嘗了一口之後,竟能立刻割舍下,這種決斷和魄力,豈不是很難得?
花滿樓正容道︰“王公子,出題吧。”
王憐花道︰“這第一局,是口中之味,第二局,乃是耳中之聲。”
他命人搬來兩張巨琴,那琴十分大,琴弦也十分粗。這兩張琴相隔著大廳面對面地擺放。
王憐花道︰“第二局的比試,請誰上場?”
陸小鳳踏出一步,道︰“我。”
王憐花微笑︰“原來是陸公子。”他微微頷首,一個少女走了過來。鈴聲叮當,正是帶他們來到快活林的那個小姑娘。此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明媚的笑容,見到王憐花,臉色蒼白,微微顫抖,但仍單膝跪了下來。
王憐花道︰“你便去對面那張琴坐下來吧。”
那少女赫然抬起眼楮︰“公子……我……”
王憐花冷著臉道︰“怎麼,你還想抗命麼?剛剛的滋味還想再受一遍?”
少女連連搖頭。
王憐花的聲音柔和下來︰“好啦,你過去吧,只要贏了這一局,之前的過錯,便既往不咎,我還會讓你回來我的身邊。”他的手輕輕在少女頭頂拍了拍。
少女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她仍然很害怕,但卻像充滿了無限的勇氣。她用力地咬了咬唇,像是在鼓舞自己,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