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雪身子伏在馬上,雙腿緊緊夾著馬腹,風一般沖向斷頭台,馬蹄所到之處,圍觀的百姓紛紛躲避。
“攔住他——”範西同指著楚映雪,大聲高喊,“抓住楚映雪,重賞千金!”
那些士卒一起往楚映雪的方向攔截,刀槍林立,一起指向楚映雪。
在離那些人五步遠的地方,楚映雪拔出長刀,刀鋒從空氣中掠過,放出輕微的顫音。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永年,仿佛又和百里濯纓一道,在戰場上縱橫馳騁,刀劍所到之處,敵人肝膽俱裂。
駿馬飛馳,楚映雪長刀揮出。
一聲慘叫傳來,一名士卒被楚映雪的戰刀攔腰斬斷,鮮血灑得滿地都是。
他的刀沒有停息,順勢一掃。
刀鋒再從一名士卒的胸口掠過,那士卒只看到一抹雪亮的刀光掃過,再低頭看自己的胸口時,只見一道血痕越來越寬,劇烈的疼痛傳來,他忽然大吼一聲,鮮血迸出,一頭栽倒在地,然後再無聲息。
轉眼間連殺三人,楚映雪這時才從馬背上直起腰來。
他繼續打馬狂奔,仿佛看不見前方密密麻麻的敵人正把刀槍對準自己。
又一個黑色的布袋飛來,往他前方的官兵頭上砸去。
一支火箭隨之而來,追上那下落的布袋。
“轟!”火光飛濺,前方那些林立的刀槍忽然就亂了陣形。
楚映雪的眼角余光往上看了一眼,那個肥胖的家伙正站在遠處的屋頂上,彎弓搭箭,一箭射出。
“胖子,夠兄弟!”楚映雪喊了一聲,雙腿一夾。
胯下那馬忽然躍起,從地上呻吟著的人身體越過,徑直沖向斷頭台,兩個士卒前來阻擋,楚映雪長刀劈下,把一個人的頭劈成了兩半,再一個橫削,把另一個人斬倒在地。
範西同站在斷頭台上,看得膽戰心驚!
“真的是一個瘋子!”他低聲咒罵道。
那百夫長霍樹生見了,知道今天的任務有些麻煩,本來以為只是來走個過場,嚇嚇老百姓就行了,誰知道居然真有劫刑場的!
如果百里濯纓被劫走,他這個監斬官可就麻煩大了。
“殺了殺了!”他已經顧不得許多,對小瘟侯喊道。
小瘟侯猶豫著,遲遲沒有舉刀。
霍樹生跳起來怒吼,“听到沒有,殺了他!快點!”
小瘟侯又猶豫了一下,把手中刀舉了起來。
“砍呀,砍呀!你這個混蛋,等什麼等?”霍樹生呵斥道。
小瘟侯重要下定決心,揮刀斬了下去。
但他的刀沒有斬向百里濯纓的頭顱,而是斬向縛住百里濯纓的繩索。
繩索應聲而斷。
“去你媽的,要殺便來吧,老子決定不受你們的脅迫了!”小瘟侯罵道,一刀往那百夫長霍樹生砍去。
刀斧手不砍人犯砍監斬官,這事情的發展大大超出了霍樹生的意料。他手中沒有武器,只好閃身躲過,一轉身縱身跳到了台下。
與此同時,楚映雪已經沖到了距離斷頭台十步的地方。
又殺了兩人,他的胸口忽然開始劇烈疼痛,手中一軟,一個已經到了刀下的敵人竟然倉惶逃脫。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楚映雪啊楚映雪,你此時可一定要堅持住啊……
不敢再過分運力,楚映雪一帶馬韁,躲過迎面而來的敵人。
他需要休息一下,哪怕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他胸口的骨骼和經絡還沒有完全愈合,尋常活動固然可以不受影響,但打斗時運起內力時依然力有不逮,更何況一鼓作氣連殺數人!
便在這時,他胯下戰馬忽然腿一軟,往地上跪了下去。
原來,一名士卒在楚映雪的戰刀停歇的間隙,靠近戰馬,一刀砍在了戰馬的腿上,那馬吃痛,悲嘶一聲,往地上跪去。
只不過一個呼吸的喘息,楚映雪再次運力,長刀起處,刀光一閃,已經把那名士卒砍翻在地。
他縱身躍起,借著前沖的慣力,雙腳已經落到了斷頭台上。
不知何時,範西同已經站在台下,他冷眼看著楚映雪落到斷頭台上。
百里濯纓身上的繩索已經被小瘟侯斬斷,他正哆哆嗦嗦地把雙手移到身前。
這時他看到了楚映雪如只豹子,矯健的身影一晃,便躍上台來。
“師兄……”百里濯纓聲音沙啞地叫道,“你怎麼來了?”
“我罩著你!”楚映雪簡單地答道,一步步往百里濯纓走來,戰刀如雪,拖在他的身後,散發出凜冽的寒光。
他走到百里濯纓的面前,忽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百里濯纓大驚,“師兄你怎麼了?”
楚映雪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沒事!”
百里濯纓急切地說,“師兄你快走,範西同他們不是傻子,他們等著你來……好把我們一網打盡啊!”
楚映雪目光如刀,傲然地掃了一眼蜂涌而至的官兵,左手從背上取下一把劍來,遞到百里濯纓的手上,“你的白羽,我給你帶來了!我們並肩殺出去!”
百里濯纓顫抖著右手,想要握緊劍柄,但手上傷痕累累,居然沒有成功。
他嘆了口氣,看著那一把似曾相識的寶劍,手指緩緩松開,“師兄……我早忘了如何使劍啊……”
楚映雪眉頭微微一皺,扶起百里濯纓,“也不妨,我帶你離開這里。”
便在這時,斷頭台四邊的木頭陡然張開,一張大網彈出,鋪天蓋地地罩了下來。
楚映雪大驚,左手托著百里濯纓,右手戰刀奮力一掃,想要斬開那張大網,但那網乃是銅絲結成,刀鋒劃過,帶起一串火星,大網卻絲毫無損。
大網不斷收緊,把百里濯纓、楚映雪和小瘟侯罩在中間動彈不得。
“啪啪!”突兀的掌聲響了起來。
範西同一邊鼓掌,一邊悠悠然地走了出來,站到了台上,隔著那張大網看著網中的三人。
“好一出兄弟情深的好戲啊!”範西同嘆道,“可惜,你們猜到了故事的開始,卻沒有猜到故事的結局。”
他攤開雙手,對著尾隨而來的呂無期、黃臉等人,“是不是驚心動魄?莫怪我沒有告訴你們這麼跌宕起伏的情節,告訴你們了,你們看著就不會感覺到如此精彩了,對吧?”
然後,他臉一沉,“拿錘子來,錘死他們!”
這金屬絲網罩著三人,百里濯纓他們固然出不來,呂無期卻也無法用刀劍傷到他們。
但錘子卻可以,以錘擊之,里面的人如何躲避?
楚映雪胸口一痛,陡然吐出一口鮮血。
呂無期扛著個大錘過來,眉開眼笑地說,“老大,這是搭台子時留下的,不知合不合你的手?”
見範西同不語,呂無期頓時醒悟,“這種事呢,自有兄弟們效勞,何須範師兄親自動手!先砸哪一個?”
“楚映雪!”範西同指著楚映雪道,“你先上路吧?”
呂無期獰笑兩聲,揮起鐵錘砸向楚映雪的頭部。
便在這時,小瘟侯忽然奮起全身力氣,把那絲網撐起半尺,然後合身撲上去,用身體把楚映雪護住。
那一錘便砸在了小瘟侯身上。
範西同一愣,隨即道,“他要死,便成全他,兩個一起砸,先砸死他們兩個,再把百里濯纓斬首示眾!”
“好咧——”呂無期長聲答應,揮起鐵錘,一錘一錘地砸了下去,不過,那鐵錘大多都砸在了小瘟侯的身上。
“百里濯纓……對不起,”他斷斷續續地說,“我只是以為……他們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整!我不該……”
百里濯纓伸出手去,緊緊抓住小瘟侯的手,慘笑道,“我也沒有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