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蕭菀青淡淡笑著,回答了林羨︰“因為我是你阿姨啊。”
她察覺到,身後的女孩,听到答話後,稍稍從她背上抬起了臉。
冷風,灌入她們之間。
蕭菀青斂眸,補了一句。
“而且,我小的時候,你媽媽對我也很好。”
像是在提醒林羨,又像是在提醒她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時滿暴躁︰我是變態嗎?我為什麼會特意打電話和你說這種事?林小羨,你壞我形象,我打洗你!
林羨陷入了暗戀者常有的進退不得被動局面,慫了。
所以,結束暗戀的是蕭阿姨的套路,不是林羨的表白。
第75章
明明已是暖春了, 但曠野的夜風,似乎依舊格外的凜冽,吹得林羨鼻子開始發酸, 冷得渾身不自覺地抖瑟了一下。
她雙手依舊圈在蕭菀青的身上,上半身卻與蕭菀青漸漸拉開了距離。她擰著眉頭, 咬著唇, 緊緊地盯著女人單薄縴瘦的後背。
天地之間,除了呼嘯的風聲, 仿佛, 只剩下了親密抱著的她們兩個人。
半晌,林羨的聲音穿透冷風,低低沉沉地問蕭菀青︰“蕭阿姨,如果我只是我,只是林羨,你會對我這麼好嗎?”說話間,她又慢慢、慢慢地俯下了身子, 貼在了蕭菀青的背上。
蕭菀青拾著粉筆畫線的動作微微一頓,有悲傷與悲哀漸漸籠罩了她如水的明眸,比夜色,更加深沉。
如果,她只是林羨……
粉筆自中部, 被蕭菀青不自知的力道折斷,掉落于地上,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響聲。蕭菀青怔怔地凝視著那半截可憐的粉筆頭, 垂下頭繼續手中畫線的動作,扯出一抹淡笑,若無其事地回答林羨︰“說什麼傻話,如果你不是林羨,我們怎麼能認識呢?”
林羨少見地不肯體貼退讓,固執地追問她︰“蕭阿姨,這只是一個會與不會的是非假設題。”
蕭菀青認真地推動著木尺,畫著車庫線,抗拒道︰“羨羨,我從來都不喜歡做如果這種假設題。”她的聲音,異常地冷靜冷淡,像是裹挾著冬日的堅冰,直直刺進了林羨的心里。
蕭阿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喜歡她?
她這是無心地不願意回答,還是,刻意地逃避不想回答?
她害怕給自己虛假的希望嗎?
林羨覺得自己明明這樣親近地抱住了蕭菀青,卻絕望地像抱住了一陣風一般,心中依舊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蕭菀青好像是,一陣她抓不住的風,隨時,都會飄走。
壓抑多日的迷茫委屈和心酸突然就排山倒海地襲來,林羨的淚水,驀地就再也不受控制般地溢出了眼眶,打濕了蕭菀青單薄的襯衫。
背後的濕潤,像帶著灼熱的刺痛熱度,一下子就燙進了蕭菀青的心里,灼燒地蕭菀青又驚又疼,霎時間就僵住了身子。
她稍稍掙開了林羨的懷抱,轉過身子,眸色里是復雜難明的晦暗情愫,無措心碎又壓抑地凝望著女孩流淚的悲傷面容。
眼淚,完全是控制不住地洶涌而出。林羨此時此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一點都不想讓蕭菀青看見,一點都不敢讓蕭菀青察覺,偏偏,卻事與願違。她急忙站起了身子,驚慌地擦著還在流出的眼淚,狼狽地又哭又笑對蕭菀青笨拙解釋著︰“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如果我不是林羨就不可能認識到蕭阿姨你就好難過。”她扯出一抹比哭還讓人心痛的笑,繼續牽強道︰“蕭阿姨你別看我了,好尷尬啊,我有時候其實淚點也挺低的,以前為了裝酷,都不敢和別人一起看感動中國的。”
蕭菀青看著這張她放在心上,曾在接受自己喜歡她之後,在心里暗暗許諾過,要盡最大自己的努力讓她永遠展露笑顏永遠明媚的容顏,覺得,心里仿佛有一把鈍刀,在一寸寸地來回挫動著,鮮血淋灕。
那顆懷疑的種子,終究開始生根發芽了。她再不能,也不被允許自欺欺人,掩耳盜鈴了。
她喜歡的人,可能也喜歡她。
兩情相悅,兩廂情願,本該是多麼美好幸福的事情。
可是,她一點都不敢高興,一點都不敢喜悅,一點都不敢回應。
林羨還小,她本該有義務要保護她,要教導她,可她是不是卻反而潛移默化地傷害了她,誤導了她,甚至,誘導了她。
就像,成年的叔叔與佷女相處時應該知禮適度地拉開距離,她作為性取向為女性的成年女性與三觀未完全成熟的林羨相處時,卻一點都沒有自知之明,沒有把握好分寸。
這是她的錯。
她應該要羞愧,應該要自責,應該要內疚。
她怎麼敢有怎麼能有一絲絲的無恥歡喜?
多麼悲哀。
她想讓林羨像從沒有認識她一樣,如常地順利地走在她本該走的康莊大道上,去擁抱她本該擁有的廣闊明亮人生。她願意為她,披荊斬棘,掃清一切障礙。
可原來,她才可能是那個最大的絆腳石嗎?
她的眸里閃過痛色,終于跟著林羨站起了身子。她握緊了五指,又慢慢伸展開了,伸出了手,含著柔和又深沉的淺笑,溫柔地觸到女孩濕潤的臉頰,輕輕地,幫著女孩拭去她的眼淚。
她一如往常,像是對林羨的反常一無所覺,也對她的蹩腳的解釋信以為真一般,寵溺地嗔笑她︰“傻瓜,不過是如果的事啊 。”
她擦干了林羨的淚水,看著她還有些濕漉漉的大眼楮,心尖在輕輕地顫抖。她溫聲打趣林羨︰“我們已經認識了,不是嗎?擅長文字的人都是這麼多愁善感的嗎?小作家?”
林羨緊張地呆呆看著蕭菀青,看著她如常的柔和神情,看著這個她看不穿看不透的女人,仿佛,劫後余生。
蕭阿姨,相信了是嗎?蕭阿姨,其實沒有發現她的反常,沒有發現她的感情是嗎?
蕭菀青卻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心思的百轉千回。她怕林羨尷尬,刻意地不再提起林羨忽然哭泣的事情,轉移了林羨的注意力,招呼她道︰“羨羨,既然下來了,那你幫我拉著卷尺吧,我試試能不能直接比對著卷尺畫下直線。”聲音溫潤,語氣平和,一如往昔。
林羨听話地走到了她的對面,蹲下身子,單手按著卷尺,眼神,卻始終鎖定在對面不遠處認真作業著的蕭菀青身上。
她忽然就回憶起了初見後蕭菀青送她去學校,回程路上的那一次,她坐在蕭菀青車上,看著她用涼薄的眼神微笑著與電話中人談笑風生時立下的願望。
可如今,蕭菀青依舊是那個平靜的海面,卻無聲無息地掀起了自己的萬丈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