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嘆了氣,拿了塊布把捆仙索裹起來,“你急什麼,再急也得等那邊的破魂杵啊。”
“我怎麼會跟道門扯上這麼多關系,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屠酒兒氣急胡罵。
“還說,那不都是你自找的麼?”
“我要不是為了阿漪——”
阿蠻搖搖頭,嘖嘖兩聲︰“哎,哎,可不是為了什麼阿漪吧,明明是為了不知幾百年前的那個皇……”
“住口!”屠酒兒忙喝止阿蠻,四下里看了看,沒見旁人才放下心,“就你有嘴,整天廢話沒停過。”
“怎麼,我說錯了?你不就是看上了那張生得一模一樣的皮相麼?”阿蠻收拾好了捆仙索,跟著屠酒兒向主殿走,話還是不停,“可要我說,她比那個皇後差遠了,也就是一張臉像,真論起心性喜好,明明姑姑更像一些。不……姑姑要更好,姑姑是全天下最好的。”
屠酒兒眨眨眼,忽記起了與瓊華初見的那一夜。
灑金湖畔落雪的那一夜。
她們最後分別之時,瓊華將自己的傘放在了酒壇子上。
她注視著正在離去的那個背影,一如注視著許多年前那個同樣離去的故人。
她倏地大聲喊住了她,說︰
“你……你很像她。”
第22章 大懲大誡
玉虛主殿中。
霄峽見柳逢雪推著明漪進了殿門,擱下手上的筆,慈眉善目道︰“你腿沒好,今日怎想起來跑我這里了?”
明漪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開口。
吳砭看出她面有難色,向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今日霄峽心情不錯,有話可以直說。
“師尊近日得閑了?”
霄峽罕見地笑了笑,道︰“是啊,難得清閑一日,描兩筆畫兒。你有什麼事麼?”
“徒兒近日一直待在房中養病,空時間多了,便多讀了幾本關于陣法的書。”明漪很少撒謊,甫一說謊便覺渾身不自在,甚至不敢直視霄峽,“那個……其中提到一些道門常用的法器,我……”
“讀的什麼書,說來我听听。”
明漪的後背瞬間被汗浸濕,口中磕絆道︰“我、我記不清書名了。”
“記不清便記不清吧,本就是雜學旁收的,了悟其中一兩句也就夠了。”霄峽也看出明漪很緊張,但他沒多話,就等著明漪自己抖落。
“是……”明漪定了定神,一咬牙,“我看到有一頁說了個名叫‘子午破魂杵’的東西,覺得很有意思,想起師尊這里是不是有一只?”
“是有這麼個物什。”霄峽從自己的腰帶旁側拽下來一只被紅線簡單束起的銀杵,給了吳砭,指示他拿去給殿下的明漪,“難得你對什麼東西感興趣,拿著好好瞧吧。”
明漪只提了一句,霄峽就直接解帶相予,不知怎麼今日忽變大方了。
明漪接過破魂杵,像個燙手山芋捏在手里忐忑不安,假模假樣地看了一陣,又說︰“師尊可以借我拿回去研看幾日麼?”
“拿去。”霄峽頭也不抬地繼續描手下的畫。
明漪把破魂杵遞到柳逢雪手上,向霄峽疊掌一伏,“那就不打攪師尊了,徒兒告退。”
“等等,”霄峽卻沒肯放人,“逢雪,先幫你師姐把東西拿回她的住處去吧,我與你師姐還有幾句話要說。”
柳逢雪低頭看了一眼明漪,明漪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先把破魂杵交給屠酒兒她們。
待柳逢雪出了大殿,明漪看著霄峽,等他和自己說話,可老半天時間過去,霄峽還只是埋頭描畫,丁點兒都沒有要和她搭腔的意思。
“師尊?”
“你別急。”
霄峽話落,又沒了下文。
明漪如坐針氈,額頭悶了一腦門汗。
好一陣時間,洛木才從外面匆匆趕回,站在霄峽身邊與他耳語一番。霄峽的額角鼓起一條青筋,他的眼楮眯起來,沒有拿筆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漪兒,我且問你,你是在哪本書里讀到的子午破魂杵?”
“天……天寶物鑒。”
霄峽怒極,拿起裝墨的瓷碟就狠狠向明漪砸去,瓷碟在明漪足尖前三寸炸開,里面的墨汁濺滿了明漪那雪白的衣擺。
“孽徒!還要說謊!”霄峽渾身顫抖,厲聲呵斥,被吳砭扶著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眼楮瞪得通紅,“你真以為我老眼昏花,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勾當!”
明漪下意識就想跪下去,但她的腿還沒恢復,只能促狹地坐在輪椅里,退無可退,逃無可逃。
“這次我雖知道你們那目的,卻到了也沒攔,任由她們將破魂杵拿去了,就當是我玉虛還了瓊華最後一點恩情,此後再不欠她什麼。至于你……”
霄峽甩袖推開吳砭的攙扶,恨鐵不成鋼地指著明漪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把你知道的有關于那群妖孽的事情全告訴我。”
明漪的鼻尖已滲出一層細汗,她的理智不停地告訴她自己,師尊問什麼她就應當答什麼,就算不是他這般暴怒的情況下,她也該要那麼听話順從。可與此同時,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股詭譎念頭,似在維護著什麼人,將她原本要說出的話牢牢攔在了口中。
霄峽見明漪不答話,便更為惱怒︰“你還不說!”
“師尊明鑒……我……”明漪全然不敢直視霄峽,指尖緊緊捏著輪椅扶手,嗓音微顫,“是護山神她出了事,尊駕身擔護山大任,我作為門下弟子……”
“你住口!與我疏遠的拿這種場面話搪塞我倒罷,你還不知我心里想法究竟為何?你還不知道我到底願不願意去救那個護山神?”霄峽越說越氣,那模樣簡直恨不得在明漪的輪椅上踹上一腳了,“起先騙破魂杵的時候不敢抬出這冠冕堂皇的理由,難道不是你心里已有了數?現在竟還不知悔改,和我揣著明白裝糊涂!”
明漪自知圓不過去了,她也清楚,其實此時若低聲下氣認個錯,把自己知道的有關于屠家所有的情報和去向都供給師尊,態度乖順陳懇一些,這事就不會再惡化。但她每每念及屠酒兒就會立即打消這個念頭。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為什麼自己會因為顧及那只狐狸就選擇離經叛道忤逆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