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衛初宴眼下總有些發青呢,她在自己家里,應當也是被人伺候著的吧?所以到了自己這里,可能睡不夠。
不過今日,她怎麼沒在旁邊等她起床呢?趙寂自被窩里鑽出來,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喊了一聲︰“衛初宴?”
衛初宴沒有動靜,反而有一個宮婢的聲音傳了進來︰“主子是醒了嗎?”
她拍了拍因為昨夜喝了酒而有些發沉的腦袋,在床上應了一聲︰“嗯。”
便有宮婢端了衣物、熱水進來服侍她穿衣洗漱,她打了個哈欠,沒有多想,像往日那般張著雙臂由著她們把衣衫往自己身上套,卻听見一個婢女低呼一聲,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主子昨夜是睡得不好嗎,怕是滾落了床,衣衫有些髒了。”
“怎麼會髒了?”
趙寂不信,她不記得有這回事,低頭一看,卻見雪白里衣上確有幾處髒污,這髒污不明顯,但是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的,的確像是在地上滾過一般。
“怎麼會?昨日我明明......”
話到一半,趙寂看了一眼屋中的眾婢女,突然噤聲了。
昨夜,她記得她應當是和衛初宴一起睡的。她有些醉酒,故而比平日里放肆一些,那時的她好似的確是要求衛初宴陪她睡,後來,好像還鑽到了衛初宴懷里......思及此處,趙寂有些不好意思了。
“日後再不喝這許多酒了。”
她攪著里衣的衣襟低嗔一聲,見宮婢們還是呆立在一旁,想到剛才的事,便跟她們道︰“只是起身時不小心蹭到了哪里吧,換一件便是了。”
雖是如此,她也十分疑惑。既是和衛初宴一起睡的,她怎會掉在床下?況且若是掉下來了,她不至于不會醒,如何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果然是不小心蹭到哪里了吧,她這麼大的人了,又和人睡一處,如何會滾下床去?
因醉酒的關系,一覺醒來把昨日之事忘了大半的殿下自信想到。
剛剛打理好自己,門外便有侍衛來報︰“主子,來了個叫墨梅的丫頭,拿著衛府名帖說是要見您。”
若是旁人,即便有名帖也到不了趙寂這里,但是這些隨從卻知道自家殿下近日對那衛初宴很上心,便也不敢把消息隨意壓下,這才跑來詢問。
趙寂一愣,隨即想到一早上都沒在她的視線里出現過的衛初宴,隱約覺得不對勁︰“讓她進來。”
墨梅只知自家小姐近日是在萬府同新認識的好友同住玩耍,卻不知道小姐是來做這萬家小姐的婢女。因此當小姐讓她拿著名帖與常戴的玉佩來這里同萬家表小姐告假時,她覺得十分奇怪,但小姐當時神情冷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倦意,她雖疑惑,卻也不敢多問,拿了東西便立刻趕過來了。
如今見到小姐的這位好友,她又是一怔。
跟著小姐很多年,她見過許多官家小姐、小公子,卻都沒有眼前這一位來的好看,這人生的粉雕玉琢一般,純黑眼珠似最名貴的寶石,眼神似乎並不鋒利,周身卻十分有氣勢,只是單單站在那里,便讓她幾乎不敢抬頭。
她頂著壓力多看了幾眼,听見有人大喝一聲︰“放肆!主子豈是你能直視的!”
身子一抖,墨梅幾乎跪下,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將她自恐懼中救了出來。
“無礙。你是衛家的奴僕?”
接過濕熱的帕子擦著手,趙寂偏頭看了她一眼。衛初宴家的嗎?看起來怎麼有些傻?沒和衛初宴學到一星半點嗎?
“回小姐,是的。我是我家小姐的貼身婢女。”
墨梅忙施了一禮,低頭不敢再看她了。
“你來,是找你家小姐有事嗎?”
“不是不是,墨梅此來,實是奉我家小姐之命來同萬小姐你告,告假的。”
磕磕絆絆地說完,墨梅仍然十分不解,為何小姐要說是來告假呢?雖然不解,但小姐讓她這麼說,她便這麼說了。
“哦?這麼說,她回了衛府了?何時回去的?小嬋,你來說。”
趙寂眉頭一皺,手也不擦了,轉頭看向一旁侍立的婢女。
“回主子,衛小姐是今日卯時出的門,當時是小夏在門外守夜,她走的匆忙,看似有事,因著主子並未限制她的自由,小夏便沒多問。”
“這事你怎麼不早點同我說?”
趙寂眉頭皺的更緊了。卯時?那麼早?衛初宴能有什麼事?
她的語氣有些不快,小嬋一驚,跪了下來,惶恐道︰“主子當時在睡覺,婢子不敢吵醒主子。主子醒來後又是一陣忙碌,婢子這才......”
一旁,墨梅卻被這說跪就跪的婢女嚇住了。這位萬小姐規矩真大,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為何小姐會同她成了好友呢?
好嚇人。
趙寂把巾帕丟給婢女,叫了小嬋起來︰“下次若是再有這種事情,不要壓著,早些同我說便是了。還有,這里不是在......家中,不要動不動就跪。我又不會隨意責罰你們。”說罷,她轉頭看向墨梅︰“你繼續說,她要向我告假?那麼告假的理由呢?”
到得此時,她今晨起來時的好心情已然消失無蹤了,她沒想到,答應了做她的貼身婢女,衛初宴還會突然跑掉的。
明明昨日還好好的,她還送自己香囊,還抱著自己睡覺。
一覺醒來,她卻已經遠遠離開了。
“我家小姐感染了風寒,怕傳染給您,這才回府的。她說,兩天之後好上一些,一定回來。”
若是說方才過來的時候只有疑惑,如今便還加了一些害怕,其實趙寂在墨梅面前沒有真正發過怒,但是短短幾瞬,幾句問話,即便不單單針對墨梅,卻也讓墨梅感到了壓力,這種壓力,倒的確是一種長久處于高位的人才會自然地流露出來的。
不知為何,墨梅突然想到從前有一天,小姐看她的一眼。
那次小姐也是風寒剛好,她只是去端一下飯,小姐便自己下了床,到了院子,對著水缸站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站在院門喊了聲小姐,而後小姐看了她一眼。
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總之,隨著那一眼掃來,一股難言的壓迫感如大浪般打來,她感覺到危險,覺得被野狼盯上都沒有這麼可怕。害怕,戰栗,她站在原地不敢走過去,甚至想拔腿就跑。
後來......好似還是小姐再喚了她一聲,眼神又溫和了,她才猶猶豫豫地走過去的。
不過,那樣的眼神,從小到大她也只見到小姐露出過一次,她覺得,可能是風寒時受了太多的折磨吧,這才讓小姐顯得有些陰鷙。
想到那年的小姐,墨梅突然覺得眼前的萬家小姐也不是那麼可怕了,她頂著壓力說清了原委,十分想離開萬府了。
之前過來時左顧右盼的新奇感早已被嚇沒了。
趙寂卻突然生起氣來︰“她怎麼會感染風寒?昨日她明明那麼暖和的!好呀,連理由都不好好找一個,便來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