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寂神色一肅,站起來理了理衣袍,深吸一口氣,跟著他走了出去。
她知道將要面對她的是什麼,也知道只要捱過這一次的艱難,那自太子被廢以後一直空置著的那個位置,便會落到她的掌心之中。
只看這一次了。
應該有許多人已然得知陛下遇刺的消息了,一路走來,見到的那些人的面容皆十分冷肅,趙寂一一掃過去,在一些人眼里看到了不解,有些人則是同情,還有些人,目光之中隱約透著興奮。
她也看到衛初宴正站在一棵槐樹下,目光冷靜地朝她望過來,趙寂與她對視一眼,心中安定不少。
她轉頭繼續跟著羽林衛往父皇那邊走,因此錯過了衛初宴眼中一閃而逝的心疼。
終于到了父皇面前,她跪在地上,听到帝王帶著怒意的聲音驚雷般傳來︰“來人,給朕將這逆女綁了,押送到大理寺去。”
她心中平靜,面上卻滿載著驚慌,她掙扎著,喚了聲“父皇”,而後在帝王的盛怒中,被人縛住了雙手,押了下去。
貴妃仍在被搶救,趙鈺手中拿著一支染血的箭矢,神色不明地盯著那上邊的“寂”字看了半晌,將箭矢擲在了地上,用力踩成了兩截。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是能猜出這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局,我連著日萬三天都可以。
第七十三章 落井下石
“你听, 外邊很是熱鬧呢。”
關押著殿下們的這間帳篷完全是坐落在陽光下, 里邊悶熱的緊, 篷布上倒映著兩名守衛的影子, 他們手中的長矛很長一豎,落在帳篷上卻有些彎折,扭曲著,就像詭譎的人心。
帳篷里的趙宸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不知趙寂是因為什麼被帶出去, 但在這麼敏感的時期,總歸不可能是好事。但趙宸卻並不感到高興,因為事情顯然已然脫離了她的掌控,變得不可測起來。听著外邊的陣陣聲響, 她站起來在帳篷里走了幾圈, 心頭莫名有些慌。她穩住心神, 與趙捷說一些有的沒的,以此來分散注意力。
趙捷平日里同她相比,要浮躁的多, 但他心中沒有鬼, 此刻反而鎮定的不像話, 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 仍然在一旁坐著。
趙宸本想激他去掀篷布,好看一看外邊的景象,奈何這個蠢弟弟突然像是開竅了一般,那些人讓他乖乖呆在帳篷里他便真的這樣呆著,趙宸正待再激他一下, 又有羽林衛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個面生的,同兩位殿下道了歉,將兩人放了出去。
因著暫時將罪定在了趙寂身上,其他人重新得了自由,趙宸出去招來親信問了幾聲,得知了前後所發生的事情,臉色忽地變得十分難看。
誰刺殺皇帝會使用自己的箭矢?這麼明顯的錯誤,十一怎麼可能犯?就連她,她此次刺殺趙寂,雖然也存了嫁禍給老七的心思,但也不敢做的這麼明顯,她所派來的那刺客,用的是三品武將專供的箭矢,若是真的刺死了趙寂,帝王追查下來,層層剝除嫌疑後,最後才會落到主管狩獵庫房的老七頭上。
因為她已確認過,刺殺時這邊的林子里都沒有帶著這種箭矢的武將,而老七卻在這附近,除了那些武將能臨時拿到這種箭,當然只有老七能夠拿到。
等等,刺客?
“該死!”一手錘在一旁的樹上,樹身一陣震動,墨綠樹葉簌簌落下,有幾片落在了趙宸身上,她伸手拂去了,而後發現,許多的官員兵士都將目光投射了過來,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順勢大罵了一句“該死的刺客,竟敢刺殺父皇!”僵硬的表情之下,那些人皆露出了然和憤懣的表情,各自也大罵了那刺客,以昭示自己對帝王的忠心,而後,他們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趙宸閉了閉眼,按捺住想要進林子里將那刺客帶出去的想法,祈禱著那些羽林衛在帶走趙寂後,沒有再搜查了。
這麼明顯的嫁禍手段,父皇此刻因暴怒而看不出,但等到他冷靜下來,少不得還要重新清查一番,原本這也不該查到她身上,可那刺客.......她今日恰好派了刺客來刺殺趙寂。
一時間,趙宸有種入套的感覺,但想到萬貴妃此刻仍然生死不明,又覺恐怕不是萬貴妃一系在下套,否則這戲便演的太過了。
她朝正遠遠站在獵場邊緣的趙捷看去,忽地覺得他那張憨傻豪爽的面孔,被陽光照得模糊不清起來。
是他嗎?這個看起來一直沒有什麼威脅的弟弟。
捏緊了樹皮,趙宸忍不住又往林子深處看了一眼,而後眼神忽地變得鋒利起來。無論如何,趙寂被關進大理寺是真的,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趙寂身邊沒人保護,她要想一想該怎麼辦。
不能是她去辦,得找個替罪羊。
“真是十一干的?”營地的另一頭,生的高大的趙捷三兩步趕上一個相熟的官員,同他詢問方才發生的事情,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張了張嘴,想說十一應當一直在打獵,後來還是摸了摸腦袋,將這些話語咽在了肚子里。
妹妹是用來疼的,可是這是會跟他爭皇位的妹妹,所以她若是跌倒了,他也不會順手去扶一把。
他不僅不會去扶,還會順手去補一腳。
想到這里,趙捷招來幾名親隨,悄聲吩咐了幾句。
將他們的舉動都收在眼里,遠處,衛初宴重新隱入了黑暗中。
帝王遇刺,牽扯的還是那位素來被捧在手心里的十一殿下,這場聲勢浩大的圍獵活動只進行了半天便戛然而止,貴妃的傷情被止住後,被陛下帶回了宮中,接下來的幾天里,宮中奴婢人人自危,生怕有個什麼小錯便被帝王的余怒波及。因為刺殺者的冒頭直指趙寂,對于為他擋了冷箭的萬貴妃,陛下時而緊張守著,時而又不聞不問,情緒復雜的可以。
至于趙寂,暫時被關押在大理寺里,帝王原本並未說過對她如何處理,但第三日,忽有官員上書,請求對此刺殺事件進行徹查,說是不能讓帝王有一絲一毫的危險雲雲。趙鈺坐在殿上沉默許久,在陸續有官員出列附議時,點頭讓大理寺的官員先提審趙寂。
他只是讓提審,大理寺官員也未敢用刑,只是擇了日子,正卿少卿並一干官員慎而又慎地提審過兩次趙寂,趙寂被關了幾日,大理寺的飯不是什麼好吃的,而且曬不到太陽,她的臉色十分蒼白,但眼楮仍然亮晶晶的,純粹而無辜。
這麼一個靈秀單純的小殿下,為何會卷入這樣惡劣的事件里呢?其實很多人此時已經開始感覺到了不對,證據太明顯了,誰刺殺帝王的時候會使用自己的箭矢呢?
可帝王此刻卻像是听不進任何的意見,他連上朝的次數都少了,似乎是因貴妃的病情時有反復,他總在桂宮守著貴妃。
審問過兩次,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被趙寂套了話,殿下得知萬貴妃遇刺昏迷、至今不醒的消息後,當場落了淚,神色之難過、心中之焦急一覽無余,大理寺的這群官員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搖擺。
這位十一殿下,恐怕真的可能是被冤枉的。
趙寂被關進去的第七天,衛初宴去大理寺看了她。
大理寺的地牢陰暗又潮濕,三月的天氣,外邊溫度適宜,牢中卻冷的緊。衛初宴曾在牢中待過,這種地方總帶給她無盡的痛苦,她穿著獄卒的衣服,低垂著頭跟著前邊那人一步步走進來,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冰冷的鞭子抽在她身上,濺起一陣火辣的感覺。
精神上的記憶如此深刻,以至于她忽地停下腳步,扶著濕滑石牆喘息了兩聲,前邊那人並未察覺到她的反常,漸漸走遠了,她睜開眼,重新跟上那人的腳步,眼中也重新歸于平靜。
都過去了。
出乎意料的,趙寂見到她來也不見高興,而是十分頹喪地縮在牆邊,抱膝坐著,衛初宴看著那個消瘦了很多的身影,生出一種其實她們已經有數月沒見的感覺來。
不然,只是短短七天,她為何瘦的這麼厲害?
在鐵質欄桿外蹲下,灰白獄卒服垂在地上,衛初宴輕輕喚了聲殿下,等了一會兒,趙寂終于挪步過來,從里邊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湊在她耳邊問她︰“我母妃為何會受傷?”
衛初宴被她揪住,額頭幾乎頂在冰冷的鐵欄上,她立刻明白了趙寂憔悴成這樣的原因。
“你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