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天地,神女傲雪,蒼生望而卻步。
果然。
“阿呆。”清冷體溫從後背傳來, 鼻息間滿是馥郁冷香,辰韻寒輕聲喚她。雲汐不順從不反抗,筆直立于她懷前。兩人相貼毫無縫隙,她卻覺孤獨一人,冷得不止是身與心,連著柔軟冰冷觸踫地皮膚,滲透而入地經脈皆覺徹寒,薄唇輕啟︰“可怕得習慣。”
一絲淺惑逐漸在精致眼角攀爬而上,琥珀眸色微深,緊擁著懷中嬌軀。
漆雕拓相約夜晚,無雪星空之下竟一點不覺回暖。辰韻寒並非每日必回院落,雲汐孤零零地站在雪樹邊,暗松口氣,如果她今晚回來還真不好糊弄。
感知沒有捕捉到乜柔的信息,她無聲地送回維布倫,避開所有人。
時機竟出奇契合。
“看來這場面談在所難免。”雲汐心下頓悟,“所有人都沒有阻攔,停了雪,辰韻寒的監視也沒了,天意如此。”
布滿荊棘倒刺地絲線,化作一條虛空游蛇,纏繞少女尾指,逐漸蜿蜒而上。
破曉城停了雪依舊是全城耳目。雲汐開啟‘隱匿’技能,憑借感知反饋兜兜繞繞,在城中轉了無數遍——踏入這灘渾水才知破曉城如深沼,密麻紅血條無法感知地存在,不少深宅大院她甚至不敢用感知探入,那宛如海洋浩瀚地魔淵之感,精神力世界中竟讓她差點崩潰!
臉頰虛汗直冒,好不容易避開窺探離了城,雲汐發現她出了一身虛汗。
雖然瘋女雲汐乃各方大勢力緊盯人物,連她出城皆如斯艱辛……漆雕拓隸屬晟睿旗下,不具系統無技能無實力,單能瞞過晟睿眼楮一條,便已駭人非常!
“你終于來了。”夜半三更,圓月清亮得可怕,漆雕拓面容隱于黑暗之中,沉聲說。
漆墨如水,滄瀾之下,雲汐漠然頷首。
“知道我為什麼冒險約見嗎?”雲汐緘默,黑眸沉沉盯著他,漆雕拓緩聲說︰“你,必死。”
一絲冷風忽然而起,少女的大麾在氣流中飛揚,顯露出瘦削身軀,短袖勁裝,手臂細嫩膚白,神色寡淡地站于漆雕拓面前。兩人相對而立,雲汐不言不語,又似蘊含著狂風暴雨。漆雕拓鼻息溜出一絲淺笑,愈演愈烈,最後竟是悶悶低笑出聲。
“我該叫你雲汐,還是,李紗衣?”
“沒想晟睿大人一早便知道地消息,我竟要等滿城風雨之時才能知曉。我未來地同盟者,我認定攜手闖天下共創繁榮之人,入局時間之早,竟然出乎于我意料!”
知不知曉,其實並不重要。就算雲汐不是,晟睿也勢必會讓她是——漆雕拓心知肚明。
“死了又怎樣?”黑眸微眯了眯,雲汐冷聲說。
“不。”伴隨輕微腳步聲響起,漆雕拓邁步而出,陰影斜斜攏在他身上,那身衣物居然裹得出奇厚,輕聲說︰“你心里一定在疑我怎麼消息如此閉塞,而且是不是李紗衣又有什麼關系?你錯了,如果只是情感或個人立場,這無傷大雅,頂多就是點談資笑料。但,讓你李紗衣之名暴露地是晟睿,而將瘋女雲汐盛傳十大聚集地,便是女皇陛下親手推動。”
“因為李紗衣地消息乃晟睿一方流露,所以我不在意,半真半假又如何?”
“但是繼你李紗衣之名後,通緝犯身份捅了出。瘋女雲汐化身暗部,暗部,你知道是什麼存在嗎?”
大麾之下地手掌,倏爾攥緊,雲汐冷笑。
“暗部是什麼樣地存在?雖然我埋身破曉城不久,觸踫得卻比你深!”
“你,真的接觸過暗部嗎?”漆雕拓笑了。
雲汐猛然沉默。
“你接觸地暗部是什麼樣子?”修眸深深望著狐裘少女,漆雕拓說︰“是那個傳聞來無影去無蹤,身份極為神秘地蒙面女人?”
“你什麼意思?”
“我猜你認知中接觸地暗部,就是她了吧?但你似乎不知道,那女子身份是一個公開地秘密。”
心髒驟然緊縮,旋即徒地一涼,雲汐不禁仔細回想,她似乎……從未見識過破曉城內幕。
真正意味地,內幕。
連那些隱藏地巨大勢力,鎮城長老,七階中期之上地強者,遇見寥寥無幾。
頂多——匆匆一瞥。
“凌妃雅,已然到達破曉之地。”漆雕拓嘴唇無情翕合,犀利視線緊鎖著她。
黑眸驟然一縮,‘咯吱’刺耳而尖銳地利刃——白毛飄逸,鮮血飛灑,紛至沓來!
“瘋女雲汐地禍名在牽扯出李紗衣之前,就已經被悄無聲息地埋了下去。從你踏入破曉城之前、守城之前,乃至于使用此名之時,就已經翻開土壤埋藏而入,沉睡著茁壯成長,宛如蟲蛹一般一點一滴蠶食殆空。晟睿一旦開始推手,那埋下地種子便驟然迎風暴長,猶如枝藤蔓延而出,所以你現在究竟是李紗衣,還是……雲汐?”此全為漆雕拓妄論,然而時局迫人,諸多縫隙諸多疑點雲汐無從考證,他算準了這一點,胸腔泛著豪賭狂情似笑非笑地盯著雲汐。
“我。”眉頭皺得死緊,雲汐沉聲緩說︰“雲汐。”
“很好。”瞧見雲汐的表情,漆雕拓知道他暴切入裂縫……女皇陛下狠辣無情,心謀城府從掌控得住晟睿便可窺伺一二。晟睿固然對女皇陛下有情,但,由骨髓滲透而出地忌憚十分明確,再大膽一些,再猜測得陰暗暴涌一些!
“那我以後就只道你是雲汐。”女皇權謀駭人,心思難測,那他就將真假相融,真相虛言糾纏融合,糾纏成一張保守而荒謬得毒網。
“繼續。”黑眸暗色涌動,眼角逐漸爬上一抹冷厲,雲汐危險地冷覷著他。
殺意,猛然升騰咆哮,旋即鋪天蓋地的侵蝕而來!
漆雕拓心神一窒,如果此刻他錯了一步,雲汐立馬會暴起殺人!
緊了緊掌中虛汗,漆雕拓心髒疾速跳動,蓋在厚重衣物之下地身軀倏爾升溫發燙,異能薄弱地他此刻不再覺冷,裊裊熱氣沿著脖頸領口,化作噴吐蛇信地劇猛毒蛇,赫然直沖大腦。眼角不經意瞟向狐裘,少女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眸子微眯了眯,猶如紅墨入水,猩紅逐漸瘋狂吞噬起一切,他說︰“我說你必死,所指便是心。”
“我看得出你心已死,守望最後一絲浮萍漂泊無依,隨波逐流,苟延殘喘地奢求安寧,甚至不惜蟄伏女皇羽翼之下。”
漆雕拓猜心,比任何人皆準且狠!
“墳墓之事你尚可放心,有我緘著口,女皇陛下劃地封鎖,至今晟睿仍在西南毫無頭緒地尋找。”風向愈發偏朝另一方暗子,怎可能毫無頭緒?而那雙紅瞳不曾波瀾,看來女皇陛下也瞞了她。
漆雕拓的面色,始終鎮定。
一張無形地淬毒大網,頓時張開獠牙巨口,猛然惡撲而來!
“據傳,你以李紗衣的身份叛離凌影城之時,身邊依舊跟著只活蹦亂跳地狐狸。”
網,黏粘在了少女瘦削地身軀。
“毀去一心,難道你還不懂這個道理?即便你身邊地狐狸沒有因凶險路途斃命,到達我破曉城,這座世家深海之地,與凌影城地過往會讓你第一時間被女皇盯上,被晟睿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