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
穆長川想到辦公室里連棣坐立難安的姿態,心里莫名有點不是滋味,“你還笑。他糾結了一下午,我看著都難受。”
“跟我想的一樣。”常霖聳聳肩,“或許是好事。都已經逃避了三年,總不能再避一輩子。”
穆沛沛問,“查的結果怎麼樣?”
穆長川早有準備,利落地把來前復印好的冼子玉的簡歷拿了出來。
簡歷上干淨溫暖的笑熟悉又陌生,穆沛沛看著心里一空,無數回憶與情緒齊齊翻涌上來,恍如隔世。
浸滿血淚的廝殺仿佛就在眼前。少年蒼白羸弱的臉上滿是不甘,嘶啞淒厲的喊聲和著刀劍的鏘鳴,在無數午夜夢回之中都久難消散。
但又確實,已是隔世了。
回過神,她悄悄吸了口氣,連同胸口瘀結的忐忑不安一並吐出,“這是……小公子吧?”
同名同姓,樣貌也一般無二。也是三年前出過事故。
越是看下去,她心里就越是激動,“這遭遇不是跟我們一樣?一定是!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他?”
“先別著急。”
常霖向來沉得住氣,將簡歷看了個遍才抬眼看向穆長川,見他欲言又止便心下了然,“老大覺得不是?”
如果真的確定,這會兒冼子玉該是已經跟他們坐在一起喝酒了才對。
“那倒沒有,應該是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了定論。”
穆長川道,“不過老大說這小孩听不懂潛國話,也……不認識他。”
想到連棣說“他不認得我”時的表情,他心里更不是個滋味了。
“其實我也覺得挺懸。”穆長川說,“你看你們倆火成這樣,這小孩又也是個拍戲的。他要真是小公子的話,一認出你們,早就該找來了吧。”
“那不一定。”穆沛沛說,“指不定跟老大一樣,傻兮兮的。”
“他是不是沒有以前的記憶?”常霖突然打斷他們,指出關鍵,“這一點,跟我們的確不一樣。”
這話說出來,客廳里的三人面面相覷,同時沉默了。
在他們的記憶里,三年前,潛國傾滅。
冼氏一族因其秘寶,淪為改朝換代的犧牲品。為守護傳世的家寶,氏族被一路追殺。新的掌權者布下天羅地網,他們作為暗衛,在首領連棣的帶領下衷心護主,拼上性命廝殺到了最後一刻。
再一睜眼,世界已經天翻地覆,變了模樣。
他們居然沒死透,而是鳩佔鵲巢般,在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垂死的身體中煥發出新的生命,連同陌生的記憶和人生一並繼承。除了姓名和樣貌一致以外,身份地位都全然不同了。
昨日種種像是一場大夢,灰飛煙滅連個渣都不剩。眼前是全新的生活,他們除了適應也別無二法。好在故友仍在,互相扶持陪伴,日子過得算是不錯。
這樣的生活至今為止,已經過了三年。
三年前的今天,對他們來說既是結束,也是開始。因而每年的這一天,不管有多麼要緊的工作或應酬,四人都會暫且放下,聚在一處共同度過。
可他們拼了命要保護的那位,卻從來都不在這。
沉默許久。穆沛沛輕輕放下手中的簡歷,端起酒杯朝另外兩人示意,“我去看看老大。”
客廳連接陽台的門被推開。冷風灌入脖頸,遍體生涼。
室內暖和,她只穿了件寬松的長袖襯衫。一出來就抖個不停,打著寒顫將手中的酒遞了出去,“不冷嗎?”
連棣早就听見了腳步聲,卻一直沒動,背對著她站著。遠處城市璀璨的霓虹光影落進眼中,星星點點化成破碎的光。
他鼻尖微紅,嘴唇卻泛白,視線始終飄忽游移,像疲倦的鳥,尋不到落腳之處。聲音沙沙的,清了嗓子還是啞著。
“什麼時間了?”
“零點早過了。”
連棣聞言晃了晃神,這才轉身,接過她手中的酒杯,“叫他們出來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