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國歷一百三十年,正月十五。
上元節當日。
一年中的第一個月圓之夜。外面大街小巷張燈結彩,還有熱鬧的花燈游.行,百姓們通宵達旦同賞元宵。
冼家小公子的院子里,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室內爐火燃得很旺。冼子玉披著外衣靠在窗前,倚著軟塌對著燭光,握著把剪刀認認真真地琢磨剪紙。
稍一使勁兒,“春”字里頭那個“日”就又斷開了。
連棣掀開厚厚的擋風門簾。進到屋內時,正好看見他耐心告罄,皺著張臉把那個剪壞了一點的“春”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他走到跟前,看見那一地的紙屑碎紅,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再試試?”
“都第九次斷了,不剪了。”
冼子玉憤然道,“等我剪好,春天都要過完了。我手笨。”
“握得住筆彈得好琴,哪里會笨?”
連棣放下手上的東西,坐在對面重新拿了一張紅紙遞給他,溫聲勸道,“再試一次,我在這兒幫你看著。”
冼子玉嘆了口氣,妥協地接過來重新開始。這回下剪子時再有走勢不對的地方,有人從旁提醒著,他一經指點就謹慎了許多。第十次,終于剪出了完整的春字來。
“我可真厲害。”
被成就感沖昏了頭腦,他興奮得轉眼就已經忘了方才還在心灰意冷地喊著要放棄的人是誰,“等會兒讓人貼在我窗戶上。唔,那一扇,我躺著在床上能看見的那扇。”
“好。”
連棣笑著把他千辛萬苦剪成的作品收起來,準備待會兒就去親力親為地給他貼上。
“你怎麼出去了這麼久?給我帶禮物了沒有。”
冼子玉撂下一樁心事,分出些心思去看別的,指了指他身邊,“那袋子里裝的是什麼?”
連棣沒直接說,從里面拿出個更干淨的抽繩袋,放到他懷里,“打開看看。”
冼子玉屏住呼吸拉開抽繩,眼前一亮,“兔子燈!”
他前幾日就說了想要。連棣沒有年假一直忙著沒顧上,還想著要不就算了。沒想到他還放在心上。
“外面還有個更大的,是我去集市上買的。”
連棣道,“那個用來點燈給你看。這個小點兒的是,是我自己做的。”
“兔子燈是白色的,燭火點上燻一燻就不好看了。”
冼子玉把精致小巧紙扎兔子托在手心里觀賞,“這個我可舍不得點,要放在里頭的架子上擺起來才行。真好看。”
“你喜歡就好。”
連棣矜持地點了點頭。
“不知外面的人們都在干什麼。”
冼子玉看著手心里的小兔子,突然又有些惆悵,“隔得遠遠的,我好像都听得到鼓聲了。是不是很熱鬧?”
他今年運氣不好,一場寒潮過去,臨到年底又得了場風寒。
別人喝碗姜湯捂著被子睡一覺或許就能好。但對他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骨而言,已經算是不得了的大病了。連除夕都是喝了藥就睡過去,守夜都沒守成。
這些日子一直在靜養,可靜得太過了又無聊至極。听著外面鑼鼓喧天普天同慶的,他在這屋里頭也有點待不住。
“要不要去院子里看看?”
連棣想了想,提議道,“我們自己也能熱鬧熱鬧。”
不多時,冼子玉的軟椅從屋里挪到了門外屋檐下。
他揣著暖爐,身子縮在厚厚的斗篷里裹得嚴嚴實實。戴著斗篷上的帽子和毛茸茸的圍脖,只露出一張臉來,看著連棣帶穆長川他們在院子里生起一堆篝火。
穆長川三人挨個到他身邊來行禮,一個比一個臉色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