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得看到南宮蒼敖如此失態,君湛然有些疑惑。
南宮蒼敖雙目圓睜,不知是驚是怒,氣勢駭人,遮日刀紅芒吞吐,殺氣已壓的不少人喘不過氣來。
“出事了?”南宮蒼敖久久不做反應,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船上所有人都看著那把刀,他們都不是遲鈍的人,豈會感覺不到殺意?刀在南宮蒼敖手里,而他一臉想要將這里所有人殺盡的模樣,叫人膽戰心驚。
南宮蒼敖沒有收刀,只回過頭,“你是如何答復他的?”
殊衍在旁忽然明白,何以盟主方才不問他君樓主的答案,他是要親口問他,他是要親耳听見君樓主的回答。
看出他的擔心,君湛然卻有意不答,“你說呢?”
這時候了,他竟還不肯直接告訴他答案,南宮蒼敖的眉頭擰的如同一座山,“湛然!”
“我以為你不在乎,沒想到……鷹帥也有如此驚慌失措的時候。”君湛然似乎很欣賞他此刻的神情,透露出幾分愉悅的神色。
“早知道你不是喜歡乖乖听話的人,但眼下你若還不告訴我答案,一會兒我做了什麼,你可不要後悔——”南宮蒼敖直直看著他,他的眼神在說,他的話不是玩笑。
君湛然收起玩笑的表情,紀南天忽然開口道︰“你們二人本就是為了除去煌德才走到一起的,而今煌德已除,就不覺得與以往有什麼不同?”
“你想說什麼?”這一次輪到君湛然皺眉。
“湛王,老臣以為,你與鷹帥乃日久生情,你們有共同的敵人,自然情誼與人不同,而今可不一樣了,你真的願意為了他——”
“住口!”君湛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了,面色一沉,“我如何決定哪里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放棄皇位是我的意思,不是為了他,也不為任何人!紀南天,看來你是真的不明白。”
他勃然大怒,南宮蒼敖卻心下一松,這是湛然的回答,這才是他的回答……
“既然你帶那麼多人來,我不廢去一兩個,你是不會明白我的決心了——”君湛然才揚起手來,,忽然被人緊緊抱住。
“這才是你的回答!”南宮蒼敖喃喃自語,“我還以為——”
他可從未打斷過他和別人動手,也不曾因為擔心他的回答而有這麼大的反應,君湛然覺得不對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麼擔心可不像你。”
“我做了個夢,夢見你答應回宮,而後……”後面的事南宮蒼敖根本就不願回想,君湛然听罷卻更是好奇,“不知是什麼夢令鼎鼎大名的鷹帥如此驚慌?”
陰沉的目光轉向紀南天,南宮蒼敖忽然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意之中閃過暗色,“這個夢,也許這是上天的提醒也說不定。”
他放開君湛然,走向紀南天,“是上天在告訴我,你若不死,後患無窮!”
刀光如電!鋪天蓋地的殺意襲來,紀南天哪里想得到南宮蒼敖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動手就動手,一閃身,背後轟然一聲,江水翻涌。
“陛下!”“大人!”一群大臣驚慌失措,叫什麼的都有。
君湛然也沒想到,“你當真要殺了他?殺了他可就無人替我管理大夏。”
南宮蒼敖冷笑。
“在這群人眼中,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縱然有情,也不過是一時迷惑。他要你回大夏為帝,他要你設立後宮,他盼著你留下子嗣,他、他、他,還有他,都等著你成為一代明君,為他們加官進爵……”
刀尖對著船上的大臣們,一一指去,他以前並不在乎旁人怎麼看他們,“你我之間自是不用對他人解釋,但事到如今,若還由得他們胡亂臆測,還不知往後有多少麻煩。”
“你想說什麼?”
“說你是我的,說我不會再給你自由,讓你肆意決定去留。江湖傳言我南宮蒼敖行事放縱不羈,任意妄為,此言不差,現在我就告訴你,你必須留在我身邊,也必須每次在我身邊微笑,倘若他們強逼你為帝,我就滅了大夏!如此一來,一了百了,看誰還要你為帝!”
他收起了灑脫的面目,露出一臉似笑非笑的森然,像是玩笑,又分明滿是威脅,船上眾人除了君湛然之外,都想搖頭。
什麼不對人解釋,什麼任憑旁人胡亂臆測,這二人分明人前人後,早已用言行告訴世人他們的關系,要是還有人質疑他們為何會在一起,只能說那些人根本就不懂這二人的脾氣。
君湛然嘆了口氣,“實在胡來。”
“不喜歡?”他回頭。
“你說呢?”還是這麼一問,君湛然是有意不讓他如願,不肯給出答案。
在表面的漠然之下,他也時常會冒出一些壞心思,總會在有意無意之間折磨人,南宮蒼敖卻喜歡的緊,這豈非正說明了他已不再被心底的陰霾所控。
他們倆旁若無人,紀南天卻滿腹憂慮,他以為這二人就算互相牽念,多少也是為了做予人看。
如君湛然這樣的人,行事是絕不會莽撞的,但他卻時常不去顧忌他人的眼光,與南宮蒼敖在人前舉止親密,如此,不是有意令人相信他們之間關系匪淺,還能有什麼緣故?
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越是緊密,煌德便越是恐懼,所以紀南天一直以為,就算這二人之間有情意,也斷不至于到了一個人離不了另一個人的地步。
正是因此,待一切塵埃落定,他又來求見君湛然,他以為,這次會有不一樣的答案,畢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但沒想到……
紀南天恍然發覺,也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就算他們確實是做予人看,也並非如他所想的假戲真做,卻是真戲假作,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不正是湛王一貫的做事方法?即便是他的私情,若能起到作用,便只管用了就是。
“老了老了,老的看不清眼前的事了,沒想到湛王對南宮蒼敖如此情深,不要皇位也不要子嗣,老臣總還抱著一絲希望,大夏皇族不會絕後,如今看來……”紀南天長嘆一聲,心里懊悔,當初就不該放湛王在登基大典上離開。
他的懊悔明眼人都看得出,南宮蒼敖一眯眼似乎有話要說,君湛然卻先開了口,明顯已十分不耐,“要我說幾次,我不坐這個皇位並非為了他。”
“不是為了他,還能是為了誰?”紀南天離南宮蒼敖遠遠的。
“連普通百姓都知道,有句話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不要這皇位,自然是為我自己。”他像是在對紀南天解釋,目光卻始終不離南宮蒼敖。
他是在說予他听,他在對他解釋,他不要皇位並非顧忌他,他是在說,不想讓他為此歉疚。注視著君湛然,南宮蒼敖連鷹眸里的厲色都柔和起來。
“夏國是我煌家的,這不假,但我早已不是煌湛,為何還要為大夏的社稷負責?”君湛然回頭又問紀南天,問的理所當然。
紀南天愕然,張口欲言,君湛然一抬手,徑直說道︰“自當年流落江湖的那日起,我就已不再是皇族中人,奪回大夏,是為我自己,也是為百姓。如今,我已討回當年血債,也令大夏免于毀在煌德手中,大夏不再欠我,我也不欠大夏。”
“你別忘了你終究是永盛帝之子!”紀南天已毫無辦法。
“我自然是,但我想,父皇在天之靈,當不願看到大夏因我而毀吧。”他說到大夏將會毀滅,還是一臉雲淡風輕。
一手指了南宮蒼敖,“若我登基為帝,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毀了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