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切都來的這樣快,看來是少不了有心之人從中作梗了。
她穿著一身蟹殼青的錦袍,腰間掛著一塊溫潤的象牙白美玉,瞳孔漆黑,臉頰白皙,站的挺直,笑的疏離又冷淡︰“勞煩公公了。”
等她到皇帝的御書房時,二皇子、四皇子和十三都已經在了。喬平川一牽袍子,向高坐在書案後的皇帝行禮︰“兒子不小心耽擱了片刻,還請父皇海涵。”
“起來吧。”
皇帝的聲音很淡,听不出喜怒來,叫人難以捉摸。
喬平川神色不變,垂手而立,臉上恭敬平和,倒看不出一點驚慌模樣。
皇帝忽而感嘆一聲︰“一晃眼,你們兄弟四人,便都這麼大了,除了十三還未及冠,你們三人也都已經娶妻了。”
皇帝這話,倒讓人難以接下去,不知道他是感慨自己老了,還是想說自己兒子大了。一時間,御書房里有點沉默,最後還是喬之遠笑著說︰“父皇,其實兒子就等著行冠禮了,我現在天天怕佳人不等我。”
“哦?不知是哪家的丫頭,竟讓我們十三等著這麼焦急?”
喬之遠咧嘴笑︰“父皇放心,名門之後,兒子在這里想向父皇討個恩典,求父皇千萬別給我指婚!”
皇帝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你這逆子,倒是什麼話都敢說。”
被他這麼一插話,原本沉悶的氣氛不知不覺間消散了起來。二皇子也笑著說,自己的嫡子想見皇爺爺了,而四皇子更是帶來一個好消息——他的王妃剛剛被診出來懷了身孕,已經報到了宗人府,皇帝這邊,他想親口說。
唯有喬平川,自始至終,臉上帶著恭敬謙和的笑容,卻只有一片干干淨淨的沉默。
皇帝的笑容逐漸淡了,最後落到她身上︰“老六,你和王妃,如今相處的如何?”
喬平川垂首,恭敬的答︰“回父皇,王妃容顏秀美,嫻雅溫柔,對兒臣非常好。”
二皇子在一旁笑了笑︰“六弟,你們成婚也有數月了,怎麼這六弟妹的肚子里還沒有一點消息啊?”
喬平川垂下眸子,掩住了眼里一點沉沉的寒意︰“我一向身子骨不好,二哥也該知道的。”
皇帝終于發話了︰“老二,什麼渾話也敢往外說。你們三個便都退下吧,朕有事交待給老六。”
等書房里只剩下皇帝和喬平川兩人,氛圍一瞬間緊繃到了極點,皇帝靜靜的翻著眼前的折子,只有翻動紙頁的清脆聲音,慢慢的響著。
這一陣沉默沒有維持多久。
“老六,前一次從江南回來,身子骨可好了些?”
喬平川恭敬的說︰“多謝父皇體恤,原本就只是小小的風寒,是兒子體虛,讓父皇記掛了。”
皇帝的眉心浮現淡淡的細紋︰“近日民間的傳聞,你可知曉一二?”
右眼皮猛然跳了一下,喬平川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略知一二。”
“你怎麼看?”
她怎麼看,她能怎麼看,要麼為自己辯駁那是假的,要麼就是說自己清者自清。
可一切,其實都在皇帝一念之間,他若是信,那她便是女子,他若是不信,或者說不想信,那她便還是大周的六皇子,安樂王爺。
皇帝臉色微沉︰“我已經叫老四去查這件事了,你且放心,會還你一個清白的。”
這還是還她一個清白?
這怕是要了她的命了!
喬平川謹慎的點點頭︰“多謝父皇。”
“你回去吧,”皇帝的聲音里有些許困倦。
喬平川走出御書房大門時,一抬頭就被白花花的太陽給刺到了眼楮,一時間心神恍惚,若不是牢牢抓住了那門框,怕是要跌倒在地。
皇帝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沒曾離開,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他有錯在先,對不住她,也對不起……她的兄長。
“去鐘萃宮。”
那是向容向貴妃的去處,多年以來,皇帝對貴妃娘娘都頗有優待,只是留宿的少了,宮里人都傳,貴妃娘娘對皇帝頗為冷淡,這才見罪于皇帝。
只有皇帝自己知道,其實是她,恨了他這麼多年。
到鐘萃宮時,已經有宮人提前通傳了,向容已經在宮門口等候。只見她梳著涵煙芙蓉髻,頭頂斜插著一支象牙白的玉簪,身著一襲梨花白色的窄衣領花綿長袍,腳上穿一雙軟底睡鞋,看起來倒是頗為的溫婉秀美。
一如當年他傾慕的那個少女。
可終究,兩人已經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皇帝低低的嘆了口氣,虛扶了她一把︰“起身吧。”
向容的臉上露出一點淡淡的笑容來,溫婉的恰到好處︰“陛下今日怎麼得空來看臣妾了?我也沒有一點準備的,匆匆忙忙間便出來了。”
她的歡喜顯得也分外冷淡,雖然嘴上說著這樣的話,但是眸子里分明沒有一絲喜悅神色,和那些剛進宮,日日盼著他來的秀女大相徑庭。
皇帝不冷不淡的說了句︰“找你說上幾句話,關于老六。”
向貴妃臉上溫婉的笑容瞬間冷了冷,垂下了眸子,長睫如翅羽,在她臉上灑下了淡淡的青影,卻也掩住了她沉沉的心事。
她難得不帶上那麼虛偽的笑容,就這麼安靜的站在一旁。
皇帝在一旁看著她,近乎痴迷。歲月似乎在她臉上沒有留下過一點痕跡,除了給她加了幾分溫潤的光華。他心頭一動,忽而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著,坐在了自己的膝頭上,雙手緊緊攬住了她縴細的腰身。
向容明顯僵了一僵,呼吸也微微一滯︰“陛下……”
皇帝苦笑一聲︰“容容,難道你,要這麼冷著朕一輩子嗎?”
向容默不作聲︰“陛下先前說要與我說川兒,不知……”
皇帝粗暴的打斷她︰“你的心里便沒有朕半分位置了嗎!除了你的女兒,你心里還有誰!”
向容錯愕的抬起頭,神色卻轉為冷定︰“陛下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