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新拜的師父對他著實不差,若將他修煉所得的環境與他大哥二哥回家時和他口述的宗門比較起來,就是內門弟子也未必有他這般條件。
不知是怕他過于緊張或心態落了下乘,當初父親只囑咐他要好好听洛滄的課,盡力去學這門音殺。所以後來自己的熊兒子跟族中深藏不露的這位先生針尖對麥芒的事情,只怕遠出洛族長意料之外。
幸而事態雖然百折千回,最後的結果還可喜可賀。
父母之愛子女,為之計深遠。洛九江想通此中關節,只覺百味陳雜。他轉過眼去看到身邊氣質沉靜的寒千嶺,心中又不由一酸︰似千嶺這般人物,怎麼便沒有父母來愛他!
一陣大風吹過,刮的兩人衣袂翻飛。寒千嶺的衣袖亦被吹起一角,露出左腕上那串木磨的佛珠。這串珠子上泛著微光,顯然是被主人常常摩挲的愛物,其上已覆了一層潤澤的包漿。
等他們終于快回到洛氏族地時,兩人不知察覺了什麼,眼神一同向一個方向偏去。下一刻,寒千嶺輕嘖了一聲,右手已無意識地撫上了左手上繞了三繞的木珠子。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單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百步之外,遙遙擋住了兩人面前的路。
“師父?”洛九江抬頭看了看日色——他確認從離開算起現在還未到半個時辰?
洛滄抬起眼皮掃了兩人一眼,冷淡道︰“走了。”
“那我回去了。”洛九江無奈地拍了拍寒千嶺的肩膀,“放寬心,有事情就托洛齊他們來給我捎個信。陳夫人雖然走了,我卻一直都在的。”
寒千嶺反握了他的手,微微一笑,朗聲道︰“咱們向來住一個院子里,有什麼事等不到晚上說的?去練你的功罷。”
回去的路上洛滄自己轉著那快要掉漆的木輪椅,時不時便抬頭看上洛九江一眼。洛九江被他看的發毛,低聲道︰“師父,是我哪兒有什麼不妥?”
“我瞧你怎麼還沒得風寒。”洛滄嗤笑道。
“啊?”
“傻小子睡涼炕,能到今天還不生病,全算你臉兒旺。”
第12章杜堤
這日中午洛九江回族地時正踫上他二哥的侍女。
中午洛滄是不留飯的,他只會在洛九江上午沒完成要求時把他扔到新壘起的瀑布底下,讓洛九江錯過他的中午飯。而下午的訓練通常是關于音殺和回風八卦步,一旦洛九江弱上一點,洛滄就會在一旁冷淡地嘲諷道︰“是沒吃中午飯嗎。”
……明明吃沒吃他心里最清楚。
洛九江的二哥洛六深有兩個慣用的侍女,一個名為月亭,一個名為月樓。小時候洛九江沒少變著法子跑到二哥那兒打牙祭,因而跟這兩個貼身女婢也都十分相熟。
“少公子!”月亭原本還在有些慌張的地提著裙子跑動,一見到洛九江就是眼神一亮,“風荷軒有客人到訪,月樓做事不仔細,被客人罰了。”
“客人?”洛九江眉頭微皺,“這不年不節的,還是個大中午的飯點,何等的客人要跑到風荷軒那邊耍?”
風荷軒這個地方緊鄰著洛氏一族後院的蓮池,是夏天預備來賞景用的,同時也跟洛六深的小院相通。一般進了風荷軒就等同于半只腳踏進了洛六深的地盤。
然而如今洛六深人在宗門,這位客人不通報一聲就直接奔著風荷軒去已經無理在先,還罰了洛六深的侍女,這簡直是來找茬的。
月亭覷了一眼洛九江的臉色,苦笑道︰“是杜堤公子。”
“那姓杜的?”洛九江眉毛一挑,“他還算個客人嗎,怎麼沒牽到牛馬棚里?”
月亭原本面帶焦急之色,听到洛九江這毫不客氣的評價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那位“姓杜的”,乃是玳瑁島杜家族長的二子。他性格很是盛氣凌人,又一向自視甚高。引用洛九江往日的評價,這位杜公子實在是個“打出娘胎時鼻孔就長在了腦門上”的神人。
他比洛九江枉長四歲,今年才堪堪入了煉氣五層。老實說,這也算是個不錯的成績,不過在洛九江和寒千嶺面前實在不夠看。
也許正因如此,他才很看兩人不慣,故而對兩人不斷挑釁,直至收到反擊後徹底撕破臉皮結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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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認真說來,洛九江和杜堤不對付的原因還是要歸到寒千嶺的身世上面。
玳瑁島每年年末在各族優秀少年間都有一場約定俗成的大比。洛九江寒千嶺那時初入煉氣四層,第一次有資格參加比賽。
比賽之前,這些少年人都會齊聚一堂一起說說話,彼此認識一番,談笑一場,氣氛並不只是一味的劍拔弩張。
畢竟同是玳瑁島人,日後還要多多相處,怎麼算也比外島人更親近些。何況他們多半都是長老供奉的兒孫,就算往日沒見過面,彼此間的名字還是听過的。
比賽場地向來是由玳瑁島的幾個大族輪流做東,這一年恰好輪到洛氏主持。提前個兩三天的功夫,少年們就已陸陸續續地登門拜訪,比賽的這些時日他們也都要在洛氏族地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