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當初結嬰之時身陷混沌之中,是個天不管地不著的三無界限,因此少挨了一頓雷劈。但此時此刻他與元嬰相合,境界又遠不止元嬰初期,煌煌天日之下,哪里還瞞得住?
雷雲如波濤一般,陣勢宏大地翻滾而來,那氣勢實在太過懾人,不少遠在彼端的修士見了都覺後背寒毛聳立,離得近些的就更是手足冰涼。
同一時刻,滿聖地的修士腦子里都同時轉過一個念頭︰是誰?如此威勢,究竟是誰?!
對于這些念頭,洛九江全都分毫不知。
洛九江此時的感覺是如此玄妙空靈,只需他心意一動,應和著他突然的頓悟,丹田里最上的日輪最下的皎月,同時迸發出了耀眼璀璨的光芒!
還記得嗎,洛九江修的是人道。
他在看過芸芸眾生以後,終于將目光從天下人身上移開,轉而如此專注地看著自己。
一瞬間洛九江的識海之中無數念頭浮沉,成百上千片從自己身上得來的信息碎片同時涌進思維里,洛九江不喜不怒,不哀不笑,似乎是在出神,又好像只是沉思。
這是我……洛九江想道︰是七島洛氏的兒子,靈蛇主的徒兒,神龍千嶺的道侶。我是謝兄陰兄的朋友,青龍書院的學子,是五行之精的兄長,陰陽道源的所有者,是將要、將要——
那個將要仿佛從未來而至的天啟,尾音拖得長而模糊,卻環繞著一層聖潔的白色光帶。不等洛九江抓住那絲突然閃過的念頭,雷劫特有的聲音就已經在天空中回想。
那聲音強行打斷了洛九江在冥想中窺得的,昭示著未來的浮光瓊影,洛九江稍稍回神,信手挑開山洞前垂散的藤簾漫步出去,眼神中甚至不帶緊張。
他站在平坦的空地之上,沒設下任何法器防備,也並未結什麼陣法向抗。他仰起頭來,好像要與天間烏黑的劫雲當面對質,然後極奇異的,在他的矚目之下,那雲彩緩緩褪去了潑墨似的黑。
褪去墨色的劫雲之中,有刀鋒一樣的銀光在其中閃現。
“這就是了。”洛九江縱聲笑道︰“我是刀客,合該如此。”
他是族長的兒子,界主的徒弟,千嶺的道侶,許多人的朋友……但若剝去了他身上由外界,由眾生給予的重重身份,站在這里面對自己的洛九江,乃是一位刀客。
在洛九江吐出“刀客”二字的同時,他丹田中的兩滴道源,也同時發出了銳利的光!
洛九江按上腰間澄雪,不等第一道天雷劈下,他就已經拔刀出鞘,刀鋒向上。他神色中沒有一點懼怕畏縮之色,只有躍躍欲試的心情,催得刀身無聲地彈動。
迎著冷銳如長槍的第一道劫雷,洛九江暢聲道︰“有謝天公見我心喜,而今亦借天公試刀!”
第186章元嬰九劫
纏絲電團一般的劫雲里頭,終于降下了第一道如狂舞銀蛇般的雷劫。
洛九江手腕輕抖,不閃不避,向著那雷劫之力最盛的方向揉身直上。
澄雪刀鋒上的銳光一閃,即使在光芒大作近乎要灼花人眼的銀色劫雷之中,存在感依然昭示的如此鮮明。
洛九江單人單刀,在聖山這宏大的背景之下,與威力足以使地動山搖的雷劫悍然相對,兩下交鋒,是人間強者對天劫威嚴的踫撞。
這一刀星火四溢,洛九江的身形先是在大作的雷光之中幾乎湮滅不見,又突然現身,摧枯拉朽一般生生將那雷劫自下而上劈為兩段。
天際降下的雙人合抱粗細的銀雷被他刀鋒生生分開,這是洛九江出鞘的第一刀。
通常雷劫中的第一道和最後一道,都是天劫之中最難度過的部分。有多少無力布下陣法或是請人掠陣的修士,被這道雷劫一下子就劈得半死不活,應付接下來幾道雷劫時力有不逮,已然是強弩之末。可對于才硬抗了這道雷劫的洛九江來說,他只覺得通體筋骨尚才被活動開。
在第一刀所綻放的光彩還沒能完全消褪之際,仿佛容不得洛九江喘息一般的,第二道劫雷已經迎著洛九江的刀尖落下。
洛九江抬起臉來,那道劫雷就清晰地將他的面孔照亮。聖地三年里洛九江已經成長很多,英俊的臉龐上少了些少年時分的青澀,全被青年的稜角替代,只是年少時的曠達宏放的氣質已經深入骨髓,是洛九江終身不變的標記。
他往回挽了半個刀花,借著上一刀未盡的余意,不假思索地狠手斜劈。
此時,他騰身在半空之中,于天地之間無憑無依,能倚靠的唯有他自己。然而他的神色卻飛揚自在的如足踏輕馬,合身一刀,正是把那劫雷斬于馬下。
像是被他這輕巧的態度激怒,第三道第四道劫雷接踵而來,相隔時間甚至不到十分之一眨眼,它們前後緊湊得像是一對連體的雙生子,但對洛九江來說,此時此刻,它們不過是能被刀鋒掃盡之物。
這兩道雷劫的銀光倒映進他漆黑眼底,然而論其威能,甚至不曾震撼至他的心上。
第五道雷劫比起前四道來說速度稍遲了一些,中間甚至有機會給洛九江落到地上站定調息一次。但與它拖長的時間所相對的,是雲層里積蓄的那不容小覷的威力。
在九道雷劫之中,五是中心之數。自來天道之中,“中間”這個位置的重要性都更強一些。若要論起乾坤周易,六爻之中居于中心的三爻四爻,一向也有三凶四懼之名,如今洛九江面對的這一道來者不善的第五道雷劫,其凶狠狂暴的氣勢,仿佛要把洛九江劈成比塵埃更小的無數碎片。
面對這氣勢洶洶的惡客,洛九江屈指在澄雪刀背上一彈,長刀就就發出一聲清越的箏鳴。洛九江長笑一聲︰“來的正好!”,便縱身投入了大作的雷光之中。
聖地多山多水,位于最中心的聖山附近就更是重巒疊嶂,因而天間劫雲人人仰頭可見,但那迎著雷劫的渡劫主人卻因為山巒的遮擋而難見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