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之間,寒千嶺背上壓力一松,像是什麼一直禁錮著他的存在突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因此無暇他顧。這變故實在讓寒千嶺始料未及,于是力道就一個沒有收住——
他剝離道源用得乃是最精細的控制力,連一分一毫的偏差都不能有,對于力量如何分流抵御惡念與天道這件事上,他近乎把靈氣控制到厘。
然而一直阻攔著他的天意突然收手,寒千嶺措手不及,再想補救已經晚了。在平衡被瘋狂灌入的力量徹底破壞的一刻,他就像是個最不挑嘴的異獸,啊嗚一口把道源、傳承記憶還有惡念都吞了個囫圇。
這一口所含道源的分量足夠當場撐死一千一百個封雪,可對于寒千嶺來說,他只感覺心底那個無底洞被稍稍地填薄了一點。
惡念如沖垮堤壩的洪水一般沖刷著寒千嶺的理智,而龍神最隱秘的記憶則流水般在一瞬間淌入寒千嶺的識海。寒千嶺下意識雙手按住額頭無力跪下,口里發出一聲破碎的隱忍悶哼。
三息之後,寒千嶺張開雙眼,臉色竟隱隱有些泛白。
抑制惡念已經是他多年以來後天形成的本能,即使這回回歸本體的惡念如此之多,對他而言卻還沒到不能收拾的地步。如今能讓他感到如此震撼與不可置信的,是另一件事。
那件事情,那件他此前一直對此一無所知的事情,來自于龍神的記憶。
想到自己在記憶里看到的東西,寒千嶺哂笑了一聲,不知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已對龍神心灰意冷。他腳尖隨意踢開了潭水底部剩下的那兩三塊結晶碎片,看他的態度,竟然像是瞬間就對這每個異種都求之若渴的珍寶棄如敝履。
在他的經脈之中,靈氣流已經暴漲到近乎沸騰,寒千嶺的境界三番五次地在元嬰邊緣徘徊,又被他自己生生地按了回去。
他如今對待自己修為的態度,簡直同當初七島小世界里強壓著自己不讓自己築基時一模一樣。
在把修為強行壓制住以後,寒千嶺立刻轉頭游向水面。從潭底到岸邊的偌長距離,被他壓縮成身形朦朧的一閃。他看起來連一絲一毫的時間都不想耽誤,為此不惜脫掉了那身多年以來辛苦維持的,克制、恭謹、時時刻刻都絕不失禮的畫皮,甚至沒有和聖山道一聲別。
三次閃身,寒千嶺出現在聖山之外,此時他距離洛九江不過咫尺之遙。
洛九江才渡過天劫,還不等長舒一口氣,就見眼前一花,險些以為是天劫被他氣到成精,特意落到地上來揍他。等他定楮一看,發覺面前伸手可及的青年乃是寒千嶺,登時又驚又喜,半是調侃半是真心地笑出聲來︰“我今日真是雙喜臨門啊。”
寒千嶺沒有應和這句玩笑話,他抬頭瞧瞧自己頭頂上正緩緩散去的銀白色劫雲,眸光在這一刻冷淡的更勝洛九江的刀鋒。
“千嶺?”
洛九江疑惑地輕喚了一聲,只是還不等他把那個“嶺”字的小半音節吐全,人就先被寒千嶺一把攔腰攬住。對方按著他的後腦,將後半個發音吞在兩人的唇齒之間。
寒千嶺近乎急躁地吻住了洛九江。
這次的吻里纏綿的意味很淡,更多的是急迫,是不甘,是某種無法背離的命運具現,是寒千嶺梗在喉嚨里至死也不會發出的吶喊。如果不是寒千嶺的動作太過迫切,牙齒尖在洛九江舌頭上劃破一道,洛九江也許還能體味到些許被深藏的恐懼。
這是從洛九江認識寒千嶺以來,兩人之間第一個帶著血腥味兒的長吻。
也是直到此時,洛九江才模糊而恍惚地有了這一點認識︰原來現下這個將他牢牢固定在懷里,指掌之間這樣用力,像是怕再次失去什麼的千嶺,原型本是一只凶獸。
就是在秘境里面,寒千嶺當著他的面長出鱗爪,眼里泛出饑餓的凶光,甚至差點拿他當做午餐,洛九江都沒有升起過這樣的念頭。
然而現在,他竟會因為一個吻升起這樣的聯想。
或許是寒千嶺那不由分說的一吻氣勢太過孤注一擲,洛九江在被他親得喘不過氣來的同時,只感覺說不出口的心疼。
“千嶺、千嶺……”洛九江好不容易從這個吻里掙脫,他握著寒千嶺的肩,皺眉打量他的神情,一眼之下,只見對方眼底的蒼藍之色比起之前濃厚了許多,在呼吸之間儼然氤氳如霧。
還不等洛九江完全把寒千嶺的神情看清,他就被寒千嶺重新拉回懷中。這一次寒千嶺沒有吻他,只是用力地環抱住他,仿佛想把他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血肉里。
寒千嶺側過頭來,滾熱的呼吸噴上洛九江的耳根,那感覺熱燙又微癢,讓洛九江肩頭下意識微微一縮。
“如果……如果這一回是我想要,九江,你願不願給我?”
洛九江失笑,反用寒千嶺此前的話還回去︰“龍尾草的舊事,你不怕了?”
“我處理好了,現在不會有這種事。”寒千嶺的手上下在洛九江腰線上摩挲,連呼吸的頻率都加快了些。洛九江和他身體緊貼,能清楚地隔著皮肉感覺到他心跳怦然作響。
“這種時候,原來還要問的嗎?”洛九江用肩頭頂了頂寒千嶺的鎖骨,示意他把頭抬起來些,反客為主地傾身親了親寒千嶺的嘴唇。
他舌頭上那道細小的劃痕還沒有愈合,洛九江自己在口里咂了咂淡淡的血氣,對寒千嶺眨一眨眼,笑容里有點惡作劇後的輕佻得意︰“千嶺,你有點火爆嗆口啊。”
寒千嶺呼吸一窒,再也按捺不住。
他近乎是把洛九江整個卷起,一眨眼就撞進那有紫藤做簾子的山洞里。洛九江被他整個抵在身下,能感覺到寒千嶺的目光先是在自己鎖骨上流連片刻,然後寸寸向下,和呼吸相較起來,寒千嶺的視線里仿佛也帶著火燙的溫度。
此前劃破了洛九江舌尖的兩顆尖牙挨著洛九江的脖頸磨蹭兩下,只在他肌膚上留下幾團紅痕,真正激烈到極致時咬下的那一口,卻是被寒千嶺一偏頭落在了洛九江的肩膀上。
天色仿佛也願意配合成全這一對有情人般地黯淡下去,在星月的溫柔銀輝之下,沾著汗水和吻痕的情人軀體,看起來只有更誘人。
……是徹夜的抵死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