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折回去再把花給他別回去?
……算了吧。這位峰主的臉插了發黑,拔了發綠,要是自己再去而復返一回,他沒準要換個靛藍色呢。
這樣一想,洛九江毫無負礙地重新邁開了腳步。下山的路一共也只有幾條,期間不免要踫上藥峰弟子。他們見洛九江這幅造型不由多看了兩眼,在意識到洛九江扛得是什麼後立刻兩眼發直。
他們的眼神大體可以分作兩類,一類叫做“哎呀我的媽啊你竟然還活著。”,另一類叫做“有好吃好喝的就快去吃點喝點吧。”
洛九江︰“……”
路走一半便踫上游甦,這少年公子正被那方才見到的黑袍人背著。見到洛九江他急忙跳下黑袍人的背,看也不看洛九江扛的花樹一眼,匆匆跑來握住洛九江的胳膊,眼圈都急得有些發紅。
“太好了洛兄,你平安無事!陰師兄還沒有把你熬成藥湯!”
洛九江︰“……”
低頭用袖口沾了沾眼角後,游甦才不好意思地抬頭對洛九江一笑,視線明顯因剛剛的失態而有點羞澀,他目光到處亂撇,然後呆呆地在洛九江扛著的問霜樹上定格。
“洛、洛兄……”游甦口不擇言道︰“你怎麼還沒被陰師兄熬成藥湯啊!”
洛九江︰“……”
他現在收回前言還來不來得及?
青龍學院氣度哪兒好了?看看這都什麼風氣!
第88章北地之主
有時候吳霆會懷疑,自己所跟隨的這個外表如同少年的主上,是不是有種不為眾妖所知的魔力。
“您說要成為北地之主,于是您就得到了北地。真是太神奇了,我到現在也覺得是做夢一樣。”
吳霆站在寒千嶺背後低聲輕喃,看著這位主上青雲直上的擴張歷程,他只覺得自己簡直枉活了這些年的歲月。
寒千嶺緩緩頷首,此時殿外有數不盡的喧囂熱鬧,作為新繼的霸主,他也需要遵循舊例大宴大賀,足足讓請來的客人們酩酊三天,使北地易主的消息傳遍此處的每一寸土地。
不遠處有侍女正最後一次檢查深雪宮主這場典禮應著的衣冠,而寒千嶺端坐在椅子上,一點不見興奮著急。
“弱是一半對手死亡的原因,貪則是另一半。”寒千嶺翻檢著檀木匣中率先主動呈上拜帖的名單,“無論人類還是妖族,在這一點上都並無太大不同。”
吳霆咽了口唾沫,對于他這種頭腦簡單到還盛不滿量杯最低刻度的妖族來說,理解深雪宮主的言語常常是件費力的事。作為一度全憑丟骰子做出重大決定的妖族,他現在也只擔心一件事情——
“您為何會選擇我做您的心腹?”
原本地盤局限于清平府時,他這個五色閣主還有被器重的價值,但現在寒千嶺已經坐擁整片北地,他真是說不好為什麼是自己留在了寒千嶺身邊。
被看重不是什麼壞事,趨利避害更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如果可能,他希望留在深雪宮主身邊的時間能再久點。否則頂替他位置的那個妖族恐怕上位就要拿他開刀。
“因為當我是清平府主時,我需要一個心腹。”寒千嶺閱讀拜帖的速度很快,足有成年人豎起食指般厚的一沓禮單已被他翻到最後一張,他仔細地把每一張都重新整理好,然後規規整整地重新放進了包金的匣子。
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都很難說這算不算是一個答案,但吳霆就是听得心滿意足。頭腦簡單就是這點好,他自信而歡快地認為那個被需要的心腹就是自己,宮主的意思是自己是他從清平府時就提攜上來的舊人,自己的地位仍然穩固。
這位深雪宮主麾下最有名的的草包大將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才想通這句話的可怕之處——深雪宮主只是單純需要有“心腹”這種活物,或者說是掛件的存在,而並不真正在乎那心腹的性格、長處,乃至對他懷有幾分崇敬和忠誠。反正無論那是塊怎樣的材料,寒千嶺總有用他的方法。
他需要心腹就如深雪宮的殿門需要一塊大匾,佛座之下需要一朵蓮冠,觀音手里需要拿著一支白玉淨瓶。可沒人听過哪個宮殿因為少了塊匾于是不能被稱為宮殿,哪尊佛因為沒有蓮花座被剝奪了領受香火的權利,也沒見到過哪個觀音因為打碎了玉淨瓶而被掃地出門。
是因為人們覺得宮殿需要有匾,于是宮殿被掛上了匾;因為人們覺得佛祖需要蓮座,于是佛膝下就盛開了蓮;因為人們覺得觀音應該托著插楊柳枝的玉瓶,觀音才時時拿著那白瓶子。同樣因為有靈智的活物們覺得“主公身邊應該有個心腹”,所以寒千嶺就從善如流地塑造了一個。
出于同樣的理由,深雪宮主還強大、威嚴、莊重、公正、慧眼如炬、高高在上……如此完美的主上,也難怪這樣快就統一了北地。可就是這樣的主上,簡直就像是畫里才會有的人。
世俗所期望的,他就去做,人間默認的條約,他便遵守,他近前的人服從于他的深不可測,遠離他的人為他的統轄感到穩定和安全,但他如果不以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為樂,也不因他按照他人期望去做,遵守世上規則所得到的一切而被滿足,那他一直以來都是為了什麼?
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吳霆會大膽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宮主,北地已盡在您握中,但我還沒見過您多飲一杯酒,多說一句話,多露出一點放縱之意……如果一絲快樂都不能為您帶來,那您要北地干什麼呢?”
寒千嶺示意他去听來自天的聲音。
吳霆指哪兒打哪,全神貫注地依言照做,可惜直到他听得自己耳朵里空鳴一片,也沒從天那里得到半個字的結果。
“有一件事情就要開始了,在此之前,我需要北地之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