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殺我。”陰半死的聲音陰森嘶啞而低沉,但語氣中的篤定之意簡直不容人懷疑︰“這個人一身死氣。”
“……”
看洛九江因為這一句話臉色一暗皺起了眉頭,陰半死冷笑了一聲︰“覺得逆耳了?真話本就從來都不好听。”
“沒有。”洛九江苦笑了一聲︰“他其實對陰兄並無惡意,或許態度冷淡了一點,陰兄不要放在心上便是。我一會兒好好和他聊聊。”
照陰半死的脾性,對這種情況本該回一句“聊它作甚,我可以給你一副一勞永逸的好藥湯。”,不過洛九江在他這里畢竟還有些特權,人家兩口子的事,陰半死也沒有這麼願意插手。
“你自己小心吧。”陰半死慢慢道︰“你要是需要,可以找我。”
他沒說需要什麼,于是洛九江就永遠不知道他這句話指的是他的建議、他的幫助、他的藥湯或者是他自己的一身血肉。
但他知道,只要他和陰半死請求,那這些東西他的朋友都會給他。
可面對著寒千嶺,他什麼都不需要。
“千嶺,你剛剛是對陰兄有殺意嗎?”洛九江走回寒千嶺身邊後直截了當地發問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怎麼了。”
“我們是直接去找封雪姑娘嗎,或者你想先見見靈蛇界的人?”
“……千嶺。”
“好。”寒千嶺再次扣緊洛九江的手,許諾道︰“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永遠都不失控……所有的一切,我結嬰之後都說給你听。”
此刻,他臉上帶著一絲奇異地微笑,對著洛九江又重復了一遍︰“都會說給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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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千嶺的結嬰地點選在了一處水草豐美的平原之上。
他主動開口要洛九江來為他護法。當然啦,就是他不說,洛九江又怎麼可能在他結嬰時丟下他一個人?
在馬上要結嬰之前,寒千嶺還扯著洛九江又做了一夜。雖然他從聖山山心中走出之後,對這種事的態度始終都比以往更強硬一些,但這一夜卻是前所未有地縱情和瘋狂。
在整個過程中,他一直低低地喚著洛九江的名字,卻仿佛只是自語,並不求洛九江有多少回應。
他好像從“九江”這兩個字的簡單音節里汲取了某種不容小覷的力量,亦或是通過這兩個字的發音感受到了無上的掌握與滿足。
等第二天兩人修整完畢,寒千嶺就當著洛九江的面盤膝坐下,不再壓抑自己體內洶涌如潮,早就狂暴欲沸的靈氣流,主動地應和了自己早就明知的命運。
天空之中雷雲聚集,黑色的劫雲仿佛能滴出墨來,從頭到尾一共九道,不同于不願以常理出牌、連雷雲也總是變色的洛九江,寒千嶺挨的是規規矩矩的九下天劫。
異獸之體本就強悍,神龍之身自然就更是非同一般。寒千嶺有道源和傳承在手,應付雷劫自然不在話下,于是直到九下天雷過去,寒千嶺從頭到腳的裝束仍舊齊整潔淨,容顏也依舊清艷如故,連頭發絲都沒有燒焦一根。
洛九江自己度雷劫是分毫不怵的,但剛剛看寒千嶺度雷劫還是緊張地握起了拳頭,如今一松手,只覺整個掌心都是汗津津的。他歡呼一聲,跳到寒千嶺面前來要和他擊掌,卻被寒千嶺整個捏著後頸撈進自己懷里。
這回的寒千嶺,論起凶狠程度來,比起他剛剛從聖山山心之中出來時竟然還要更甚。
他吻住洛九江……或者說干脆就是一口咬住洛九江的嘴唇,血腥氣很快就在兩人的唇齒之間蔓延,卻被寒千嶺漠然忽視。
他的懷抱像是發著抖一般,手臂在洛九江的背上來回地顫著;他的呼吸也粗重而短促,激動到幾乎能掩蓋住兩人身側流淌的風聲。
有某一個時刻,洛九江幾乎以為千嶺已經絕望到極致,想要就這麼抱著自己直接去死。但下一刻侵入口唇之間的舌頭就又放緩了一些,帶著臨近終了時的依依不舍。
“不行。”寒千嶺停下親吻,但額頭仍抵著洛九江的額頭,只有環抱洛九江的手臂放松了些,“不行,我舍不得。”
他聲音里的情緒這樣痛苦艱難,論起澀然之意,已經遠遠超過了此前拒絕洛九江求歡的時候。
“走開。”寒千嶺顫抖著完全松開擁抱著洛九江的雙手,他短促地開口,甚至別開了眼楮不再看洛九江,就好像洛九江是某種會蠱惑人心的異獸,只要不經意投注一次視線,就會被他迷惑到懊悔終生。
“千嶺?”
“走吧,九江。”平生第一次,寒千嶺的聲音里沾上了哽咽之色︰“我真的舍不得你陪我死。”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太急促,太措手不及,比青天白日里驟然打下的一道閃電還要令人猝不及防。
听到這句話的瞬間,洛九江只覺得自己腦子嗡然炸開,所有理智都不復存在。他近乎慌亂地握住寒千嶺的肩頭,逼他轉過臉來直視自己︰“——你說清楚!寒千嶺,你說清楚,你怎麼,你要怎麼……你會怎麼樣?!”
寒千嶺會死。
這件事,他也是吸取了道源之後,才從龍神遺留下來的記憶中得知。
身為龍神之後,作為這世上的最後一條神龍,作為曾經開天闢地的神龍後裔,在結嬰以後,接受了九次元嬰劫雷後,天道還會另降下一道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