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雙手手握過刀,持過劍,掌心里托舉過價值連城的明珠。捏著高腳杯的那兩根指頭,曾經夾著一片幽藍而澄澈的龍鱗,亦在無數不凡的名貴珍寶間流連過。
他什麼世面都見過,怎樣的派頭都值得,但即便擁有無數奇珍異寶,依舊不妨礙他喜歡這個小小的、普通的、廉價又量產的高腳玻璃杯。
就像即使舉手之間就可呼風喚雨,隨意一刀便能撕裂時空,面前這些脆弱無知的人類與他相比簡直如同螻蟻,可他還是喜歡這所有的一切,喜歡這個沒有靈氣,也沒有修仙者的時空。
他仍舊會笑著和這些人說話,春風化雨地把這些人的刁難化解,為鄭舒一句為難的圓場做補救,然後笑眯眯地和對他感興趣的所有人打招呼。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走了多遠,今日的刀神依然如同昔日的少年,洛九江永遠是當年那個洛九江。
對于洛九江的這份曲意的回護和照顧,大多數凡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們只是看鄭舒露出不樂意的神色,也就識趣地不在這個問題上打轉,默默目送著洛九江兩三句話後離開人群,跑到舞台邊上去研究那把電吉他。
……這貨居然還是保持那個蘑菇一樣蹲著的姿勢,聯系一下他剛剛那份帥翻全場的霸氣自信,竟然有種反差萌的搞笑。
有人偷偷問鄭舒︰“你這朋友,不錯啊。”
鄭舒連連點頭,出于友誼警告道︰“別惹他!”
那個人連連擺手,生怕他誤會︰“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就是真的覺得他不錯啊。”
“我也是。”鄭舒嚴肅地點頭補充道︰“我是真的想告訴你,別惹他。”
上個惹他的家伙就在樓下呢,要不是大腦是個整體,全都裹在皮層里,現在估計腦花已經被攪得跟蛋花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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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隨便吧”的架子鼓插曲原因,最終晚上去會所的時候,鄭舒是帶了十來個人一起去的。
沒辦法,在這之前,洛九江已經陪人下了三盤圍棋,做了一回陶藝,跟人拼酒喝了七杯深水炸彈面不改色,引來了廣大群眾的熱烈好奇。
然後他們聚眾打了幾盤游戲,問店主從角落里拖出個落灰的燒烤架子,大家就著bbq吹了會兒牛逼。洛九江作為一個能打能喝會烤肉,游戲里還能輔助能奶能開大的帥哥,基本上很快就打入了這群人內部。
這天晚上,鄭舒原本想自己帶洛九江去會所就行,沒想到身後跟來一群無所事事的尾巴。當鄭舒打算跟他們打招呼告別的時候,眾人紛紛表示自己已經被洛九江的強大魅力征服,目前離開他就不能獨立行走。
鄭舒︰“……”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洛九江一眼,心中充滿一種看破了真相的感嘆之意︰大神啊大神,我看就你這個招蜂引蝶的做派,你下一個多半也得離!
洛九江是不知道鄭舒的腹誹的,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是一笑置之。他拍了拍鄭舒的肩,相當豁達道︰“是,一起去喝酒,都是朋友,都是兄弟。”停頓了一下,他大概點了一遍人頭,接下來說出的話充分顯示了他對現代社會的高度理解。
洛九江說︰“咱們不用分開,坐一輛車,一車拉走,卡車正好!鄭兒你叫輛卡車來!”
鄭舒︰“……”他叫卡車干什麼?還一車拉走?你當運豬嗎?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還是鄭舒撲上去捂洛九江的嘴︰“不不不你喝多了,別說話了,別張嘴,啊。”
洛九江無辜眨眼。
總而言之,他們克服了不能獨立行走、也絕不能被用卡車當豬拉走的困難,成功地抵達了鄭舒之前訂下的會所。
會所老板也是鄭舒的熟人,看到他們這一群人稍微有點意外,悄悄問鄭舒說︰“我給你換個大點的場子,四樓那個廳都給你空出來——怎麼來了這麼多人?聚會你不早說?”
鄭舒木然地吐出一口魂靈︰“伊,太帥了萬人愛,太帥了很無奈,不是自戀怎麼辦,呵呵呵呵呵呵。”
老板︰“……”看起來他還得叫輛救護車備著,畢竟鄭舒好像是瘋了。
雖然鄭舒目前精神有點錯亂,但作為這場局的東道主,他之前預備好的節目還是一個不少地準備了上來。
老板是做慣了這種單的,酒水、果盤、牌局,陪唱k的點歌姑娘在廳里都有,而且大廳中央舞台一個鋼管,足以襯托出鄭舒特意點過的三色舞娘。
——還記得嗎,鄭舒答應過給洛九江看看黑人和白人長什麼樣,而且還想幫他派遣派遣新離婚的苦悶。
——因為這個原因,整個大廳的果盤里,他都事先交代好了,絕對找不出一片梨。
然而他都這麼為洛九江著想了,洛九江自己卻過得挺快樂的——學完架子鼓之後,他開始跟著一個調酒師學花式調酒了,還他媽現場調出來一杯彩虹色的?
洛九江一個白鶴亮翅,那杯花式雞尾酒順利地從他一手指尖趟臂而上,滑過後背服帖地落到他另一手的指尖。周遭一群自帶的拉拉隊群眾登時拼命鼓掌,大聲叫好,上蹦下跳地跺腳。要是給他們配點燈牌熒光棒,沒準都能現場尖叫“洛哥我愛你!”
鄭舒︰“……”
大神他這是什麼天賦技能?“我耍帥的bgm里,必須有人愛上我”?
在鄭舒心底默默吐槽之間,三個舞娘已經敬業上場。舞台上很合作地換成了曖昧的彩色閃動燈光,激烈而熱辣的音樂也從音箱中傳開,瞬間吸引了原本圍在酒台前眾人的目光。
鄭舒全程緊盯洛九江,此時此刻,他心滿意足地看到洛九江表情一愣,然後飛快扭頭,手里的雞尾酒都晃了一下,好像整個人都有點發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