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時間一過,溫度就升高了些,只是陽光依舊慘淡,被冬季的寒冷禁錮住,無法釋放溫暖。
甦遙從箱底里翻出帶有樟腦丸味道的羽絨服來套上,然後頂著憔悴不堪的臉趕到醫院去。
這麼多天了,醫院里的鐘書綺一定很擔心自己不明不白就消失。
他也一定很孤獨寂寞。
沒有人陪著自己,唯一重要的卻總在折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不在他身旁。
總說別人是混蛋。
自己也真不是好東西。
挑了個水果籃,甦遙還特意買了份餛飩,然後提著東西趕到醫院去,整個醫院仍然充斥著麻木的死亡氣息,消毒水味在走廊里彌漫著,甦遙發現清晨的醫院里,寂靜得讓人難以忍耐。
他喉間滾動,咽了口唾液後快步拐進病房區里,偶爾幾個病人會從身邊經過,用麻痹的眼神看了他一番,然後繼續拖著步伐離開。
甦遙來到鐘書綺的病房,他推開一條細縫偷偷瞧著,原本以為里邊的鐘書綺會在睡夢中,卻不料對方已經醒來,窗簾微微拉開,幾縷陽光也就這麼投射進來,給房間增添了一絲絲光亮。
甦遙發現,床上半躺著的鐘書綺多日不見後,整個人都顯得更加瘦削了,下巴更加尖長,一張臉是大病後的蒼白,沒有見過陽光顯得很是憔悴,而他瘦得骨骼分明的雙手里仍然握著個數碼相機,手指移動,臉上也浮出笑容來。
金黃色軟發遮蓋住他半邊臉頰,這麼個角度看去確實讓人著迷,甦遙堅定認為,鐘書綺就是個天使。
被硬折斷翅膀的天使。
心里微微疼痛,甦遙連忙換上淺笑,推開門走了進去,一掌拍在了鐘書綺的肩上,“鐘大藝術家,好久沒來看你了,想老子了沒?!”
“小遙?!”床上的鐘書綺一見甦遙,激動得差點翻開被子站起身來,他滿眼精光,露出久違的溫和笑容來,“這幾天你去哪里了?怎麼不來這里?打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再這樣下去我會以為你失蹤了的。”
他拉著甦遙的手臂上下打量著對方,還沒等甦遙回答時,他又皺起眉頭來,“小遙,你怎麼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你瘦了好多,最近發生什麼了嗎?”
擔憂的語氣讓甦遙忽然覺得鼻頭酸酸的,在沈子清那里所受的一切竟逐漸轉變成了別扭的委屈,除了林如花,能懂自己的,似乎只有鐘書綺了。
他擦擦凍僵的鼻尖,忙將手里的水果籃放下,“沒事沒事,就是天塌了,老子還是頂的住!!”
扯開個笑容來,他將熱騰騰的餛飩掀開來遞給鐘書綺,然後看向他已經拆掉石膏的左腿,看起來已經沒當初那麼嚴重了。
“小遙。”鐘書綺看著浮在清湯上的翠綠蔥段,體貼地開口,語氣溫和平靜,“如果是發生什麼事的話,就一定要告訴我,雖然我可能什麼都幫不了你,但是我可以當你的傾听者啊,有些事說出來會好一些的,窩在心里傷身又傷神,我不希望我出了事後,小遙也不能一直好好的。”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一直都是小遙在照顧我,安慰我,我也想為小遙做些什麼,至少能讓我知道小遙快樂還是不快樂,為什麼快樂,或者為什麼不快樂。”鐘書綺抬頭看著甦遙的雙眼,露出個堪比陽光般溫暖的笑容來,泛藍的雙眼帶有絲絲暖意,直讓甦遙覺得安心,“我知道你沒來看我一定是有事,但小遙你是做什麼的我知道,我不希望你能听我和伯母的話,不要再冒險,我只要你好好的,可你這樣子,讓我們怎麼放心?”
明明來醫院是來看望身為病人的鐘書綺,但甦遙卻覺得自己更像是個心理有問題的病人,他听著鐘書綺的話,委屈和心疼感就愈發嚴重,就像黃河水一樣,泛濫成災。
鐘書綺拉著他坐下,然後伸手理理他雜亂的黑發,溫柔得幾欲將一切都融化,“看這樣子,是我說中了?小遙,把事情藏起來也很難受的對吧,說出來好嗎,我可以為你分擔一些的。”
甦遙身上那股常年都在的倔強氣息在此時已然全盤瓦解,他揉揉漲疼的腦袋,憋得胸前傷口也在做疼,甦遙吞了吞唾液,發現喉間干澀嘶啞得發疼。
“我心里難受。”
這是甦遙沉默很久之後才說出的一句話,他捂著胸口,眉頭鎖得死緊,“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明明不會是這樣的。”
鐘書綺點點頭,安慰地摸摸他的軟發,“你是因為誰難過?”
誰?
還能有誰。
實話來說,便是沈子清。
甦遙嘆了口氣,他煩躁地撓撓頭,突然萌生了種想喝酒的沖動,他看著鐘書綺,許久後才開口道,“幾個月前,我接了單生意,合作方是顧恆,就是那個顧老大,而我生意任務便是偷戒指,偷沈子清的戒指,那個惡毒男人的戒指。”
在鐘書綺微微詫異以及安慰的目光下,甦遙才漸漸松了口,道出發生的這些事情來,當然,對于自己與沈子清發生的關系,他自然選擇了繞道而走,不願提起。
時間在流逝,鐘書綺听得眉頭緊鎖,他咬咬下唇,握住甦遙手臂的手更緊了,甦遙越說整個人的精神就越不好,惹得鐘書綺也跟著悶悶不樂,眼神閃爍。
“所以,就是這樣。”甦遙說得喉嚨更加干澀嘶啞了,他揉揉發疼的腦袋,“這些事情,老子也不願意發生,老子怎麼可能會因為這些事情難過,可老子心里就是悶得慌,一想起這些事,老子就一點也提不起精神。”
鐘書綺極為訝異于甦遙所發生的一切,當听到對方受傷時,他立刻就挺直了身子,抓著甦遙左看看右看看,“你傷哪兒了,到底傷哪兒了,嚴不嚴重,看醫生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