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鳳已將宜青的亂發都理好了,那發髻齊整的都能去參加宮宴。他又替對方抻好了領口、撫平了衣衫上的皺痕,除了那張臉上灰敗的神色他沒有辦法改變,其余的都做到一絲不苟。仿佛他這麼做了,小麻雀下一刻就會睜開眼,重新變得活蹦亂跳起來。
“有眉目了?”殷鳳頭也不抬道。
太醫回稟︰“回陛下,老臣約莫知曉……”
他還想多說些托詞,若是配藥出了差池,還能有個狡辯的借口。可才開了個頭,皇帝冰冷的視線就落在了身上,讓太醫一瞬間明白,這貴妃要是救得活得救,救不活……就算從閻王爺手中搶人,也得強搶過來。
“這毒名為\'焚心\',原是北疆的一味毒草配制而成,老臣曾有幸得過藥方,知曉該如何解毒。”太醫不敢再耍心思,只將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說了出來,“貴妃娘娘服下的毒劑量不大,楊大人又及時喂食了些解毒的藥粉,性命倒是無憂,只是……”
“只是娘娘的身子骨本就弱,怕是解毒之後也……日後較常人都要畏寒怕冷些。”
太醫想說的是怕是也年命不永、難得善終,但思及項上人頭,他將這事隱下了。反正他也一把年紀了,待到十年二十年之後貴妃逝世,他早就化作一?g黃土,犯不著擔憂了。
殷鳳與他對視片刻,道︰“滾。”
“是。老臣這就去配解藥。”太醫背好醫箱,忙不迭地走了。
殷鳳看著他倉皇而去的背影,冷笑了一聲。太醫沒說實話,至少沒將實話說全,不過只要小麻雀性命無憂,他暫時可以不計較那麼多。
他抬起對方耷攏著的腦袋,在色澤詭異的唇瓣上吻了吻。
畏寒怕冷又有何妨?他可以命天下最巧手的繡工縫制冬衣,將小麻雀嚴嚴實實地裹在其中;可以將皇宮之中處處鋪上地龍,哪怕對方總忘了穿上鞋履也無須擔心凍壞了雙足;他甚至可以將京城遷到更溫暖的南邊,听聞那里終年不會落雪。只要小麻雀能醒來,這些他都能為他做到。
他害怕。
86、寵冠六宮20
太醫不敢耽擱, 也不敢將藥方假手于人,拖著老朽的身子在宮中疾行, 回到太醫院抓了藥,命僕從速速煎好。兩名皇帝派來的侍衛緊跟在他身旁, 時刻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太醫比爐膛中滾沸的藥材還要焦心,不時催促著僕從快些扇火,自己也圍著爐子轉圈,口中喃喃有詞,仿佛這樣做就能將藥湯早早煎好。
好不容易煎好了藥湯,太醫用棉布裹住雙手,正要將盛藥的陶壺端起, 就被兩名侍衛制止。
“不勞煩大人了。”
兩名忠心耿耿的侍衛親自端上藥湯, 以足點地,飛也似的離開了太醫院。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太醫依舊不敢坐下,倚在門邊向著諸位佛祖、三清上清祈求, 不管是什麼神仙, 只要保佑貴妃娘娘能醒過來,也保下他一條小命就好。
棲鳳宮中,清渠也偷偷跪在一個落了許多灰塵的蒲團上,替宜青祈福。他念念叨叨著,眼角余光瞥見兩名侍衛去而復返,立刻將甚麼神仙都拋在一邊了,站起身就要接過那藥湯。
“快, 快送進去。”清渠本想伸手接過,但看兩名侍衛面無表情的模樣,也知道他們得了皇帝的吩咐,不會將這藥湯假手于人。畢竟宜青是吃了銀耳羹才中毒,對著也要入口的藥湯自然萬分警惕。
他便急聲催促著兩人快些將藥湯送進去,自己拿了干淨的碗勺跟上。
太醫離去抓藥、煎藥的工夫少說也有兩炷香,期間殷鳳一直抱著宜青沒松開手。常人久坐不動都難免四肢麻木,非要站起身走動走動才能恢復如常,但殷鳳連姿勢也沒換一個。太醫診完脈時,他將宜青的袖子重新放下,將對方側偏的腦袋轉向了自己心口,此時還是同一般模樣。
“陛下,藥煎好了。”
侍衛開口後,殷鳳才似悠悠醒轉一般偏過頭來。他看著兩人手中的陶壺,又見著了清渠端進來的瓷碗,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