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將國內外各種知名案件記下來的莊笙,只是快速簡略地全部在腦海中過一遍,那都需要花不少時間。
今天不知是不是因為見到那個人的緣故,或者是靠太近,身上沾上了那人的氣息,攪得莊笙的心緒始終不能平靜下來。
走了大半個小時,心不僅沒有重新平靜下來,反而還更加煩躁。莊笙猛然停下腳步,抿緊嘴唇站在馬路邊,神情看起來認真而嚴肅。
他靜靜站了片刻,掏出手機撥打一個號碼。
“尸體已經解剖完了嗎?不用,我現在就過去。”
掛掉電話,莊笙招來一輛出租車,矮身鑽入出租車後座,車子疾馳而去,匯入都市夜間依舊川流不息的車流里。
停尸房。
本來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的美女法醫,因為莊笙的一個電話不得不延長加班時間,所以在看到局里這個新來的警員時沒有好臉色,哪怕莊笙長得很好看,也只是讓她五十度黑的臉色減少到四十七度黑而已。
“喏,這是解剖報告。”女法醫遞給莊笙一個文件夾,莊笙一邊道謝著一邊接過,三兩下翻看完畢。他這時候眼里只有躺在解剖台上的尸體,根本沒注意到旁邊女法醫又黑下幾分的臉色。
說是什麼海龜,這麼敷衍了事,一點都不尊重她的勞動成果,連裝樣子看看都不裝,就那麼隨便翻兩下,以為自己是掃描儀麼?
心里更加不滿的女法醫,彈了彈剛涂上去的鮮紅指甲,挑高一邊柳葉眉看著認真觀察尸體的年輕人。打算一會兒不管這個新人開口第一句說什麼,都要給他懟回去,然後瀟灑地跟他拜拜下班。
眼楮長頭頂上的小鮮肉,肉體再美好老娘也不粉,哼!
“解剖報告上說,根據外層皮肉的脫落及骨折情況,判斷受害者是活著時被放入燒滾的油鍋中。但是,發現尸體的地方顯然不是案情現場,尸體被移動過,那麼,這些損傷也有可能是在移動過程中造成的。這一點,做出區分來了嗎?”
“……”正摩拳擦掌的女法醫。
莊笙一點沒注意到女法醫陡然被咽住的表情,他掀開尸體頭部的白布,動作頓了頓,然後面色冷淡地用兩根手指扒開已經完全融掉的嘴部仔細查看。
被完全燒焦的尸體,看起來就是一坨黑炭,撕開外層的皮膚或許能看來一些鮮紅的肉,這已經夠惡心可怖的了。然而,當燒焦的尸體與被油煎過的尸體相比時,任是再資深的法醫也寧願選擇解剖十具焦尸,也不願面對炸麻花一樣的炸過的尸體。
女法醫自認心理素質已足夠強大,在解剖這具尸體時還是強忍著惡心,克服了不少困難。現在見這位年紀輕輕的新刑警,居然在看到最惡心的頭部還面不改色,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他手下捏著的真是一朵麻花。
真是日了狗了。
“尸體被破壞的太嚴重,就算有其他有價值的線索也發現不了。采取這樣極端的殺人手法,即便是為了遵從七宗罪,也有些過了。”莊笙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似乎已完全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他先前的話與其說是問法醫,不若說是推測案情時的自言自語。
“這個,受害者的死因很明確——”女法醫舉起一只手發言,想為自己找點存在感,順便表明一下自己的業務素質。
“雖然凶手目前為止沒留下任何能表明情感傾向的物質性證據,但是從他選擇這樣的作案手法,已經可以看出,對死者,凶手內心定然是充滿負面情緒。”
“……”女法醫的手伸在半空收不回來,吐出的半句話輕煙一樣散入空氣中,一點水漂都沒有濺起。
“死者確實是被活活煎死,這比用沸水煮更加困難。凶手選擇這樣費力又費時的作案手法,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與七宗罪的處罰應對而已嗎?更何況,事後凶手還將尸體撈出來,拋棄在垃圾堆旁……”莊笙站直身體,盯著白布下的尸體陷入沉思。
旁觀這樣的過程,或許如同封建社會百姓觀看犯人砍頭一樣,能帶來一定的刺激感。但,前者造成的沖擊,絕非砍掉腦袋鮮血噴涌飛濺的畫面可比,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
如果凶手竟然冷靜地觀看了整個過程,那麼,其心理究竟扭曲到何種程度,只怕世上最變態的連環殺手都未必及得過。
“那個——”女法醫再次試圖發言,但兀自沉思的莊笙已經把她當成了空氣,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我、說、你、夠、了、吧!”
女法醫終于爆發,背後仿佛冒出一叢叢黑煙,加上她此時有些變形的五官,真有種魔王復醒的驚悚感覺。
“……”莊笙眨眨眼,轉身望向一臉發飆樣的女法醫,似乎很意外身邊還有一個人。
“咦,你還在?”
“!”
女法醫的怒氣值頓時飆升十個百分點,差一點點就到滿值。她刷地伸出一根手指,幾乎點到莊笙鼻頭,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等到終于喘勻一口氣,咬牙切齒地丟下一句︰
“你給老娘記著!”
之後霍然轉身,踩著十厘米高的細跟鞋,鼓點一樣急促“噠噠噠”地走出停尸間。
莊笙一臉懵懂地看著那個氣乎乎的背影消失,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疑惑只持續了一小會兒,轉頭視線重新落在解剖台的尸體上時,接著剛才的思緒,再次陷入對案情的分析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