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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屋漏雨連

    大多時候,有的人越是接近,便會越了解,但是梁鴻此人,甦鈺接觸的多了,反而越發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就比如說抓住她獻給魏念程,便能保西川安定,但是梁鴻偏偏沒有這麼做,而是選了最極端,最危險的一條路。
    眼下,魏念程已經借著小皇帝的旨意,派了大軍十幾萬,直逼西川而來。
    前方陣勢緊張,卻不是甦鈺最鬧心的事情,而是這些天一連三個晚上,蕭逸都立在門口良久,不肯離去的身影。
    一個男人同一個女人的故事,似乎必然不會主動向另一個女人提起,那與楊莆纏纏綿綿的艷色情事,蕭逸一個字都未曾向甦鈺提起,就像是這件事情從沒有發生過,他還在這里真心真意苦苦勸說,要她同他離開新良這個危險的地方。
    這幾日,甦鈺將房間的門窗緊鎖,听完蕭逸的懇求勸說,一開始還張張口,說一句“你走吧”,到後來,甦鈺干脆盯著房頂一直沉默,不再言語半分。如今對她來說,新良城怎麼就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分明跟著他走,才是這世上最危險的事情,就算有一天她掏心掏肺,只怕蕭逸仍舊覺得不足珍貴,隨手便能將她僅有的一顆心,捏的粉碎。
    今晚,夜色里下起了瀝瀝的小雨,起先還是蒙蒙的雨滴,到了三更天,便成了嘩嘩傾落的大雨。
    甦鈺望著桌前的燈火,輕輕吹滅,想來今日,蕭逸是不會來了,不來也好,兩個人分開的干淨。
    空氣中帶了幾分雨水的潮氣,那蠟燭的火苗被輕輕一吹,高高燃起的火焰驀地被壓成了黃豆大小,在燈芯里來回晃悠著跳動了幾下,然後發出了極其輕微的“噗”的一聲,熄滅了所有的光明,屋里也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正在這時,窗戶的框子被人輕輕敲了兩下,甦鈺脫鞋的動作一滯,心頭仍舊有些隱隱的疼,便朝著窗外道︰“你走吧!”
    甦鈺說完,門外寂靜了一瞬,就在甦鈺以為蕭逸又要靜靜的守上半宿的時候,卻听的窗外有人啞著聲音,賊兮兮的喚道︰“夫人,是我,李糧。”
    甦鈺一听,笈上 鞋子,幾步過去打開窗戶,也夜色中看不清李糧的身影,也感覺的出來,他的渾身已經被雨水打的濕透。
    如今天已經入了伏,可是這貿然淋上一場大雨,仍舊會讓人感覺內里寒涼,甦鈺知曉,李糧雖然嘴上活潑些,心里卻是個傳統至極的男人,也便沒有邀他進屋,只憑著記憶,摸索著正巧在窗戶跟前放著的雨傘,一把拿起,遞給了李糧,催促道︰“今夜雨這麼大,他不來,也不該讓你來,你快走吧!”
    黑暗中,甦鈺不知道遞傘的時候戳到了李糧哪里,只听得李糧悶哼一聲,然後似是捂著鼻子和嘴巴道︰“將軍有些急事連夜離開新良了,要我來告訴夫人一聲。”
    蕭逸走了。
    甦鈺立在當場,腦子里空了一瞬,然後苦笑一聲, 當一聲關上了窗子,惡狠狠的朝著窗外的李糧道︰“他走了跟老娘有什麼關系!以後我和他陽關大道各走一方,你們這一群人,也莫要再來煩老娘!”
    李糧從未見過甦鈺這般嚴厲的模樣,只在烏漆墨黑的夜色里,眼楮迷茫的眨巴了兩下,然後撓了撓腦袋,朝著緊閉的窗子喚了聲,“夫人。”
    哪知這一聲夫人喚出來,面前的窗戶果然又開了,然後當啷啷,從窗戶里扔出一件東西來,落在地上,直砸的李糧腳疼的呲牙咧嘴。
    甦鈺在屋里,帶了幾分她之前的作風,利落干脆的道︰“既然沒關系了,他的東西也還給他!你走吧! ”
    李糧見屋里的甦鈺似是果真心意已決,便將扔到地上的風鳴劍撿了起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頂著大雨又賊眉鼠眼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听著窗戶外面忽的靜了,卻又不似那麼安靜,瓢潑大雨的聲音,還在耳邊嘩嘩作響,可細听,覺得外面確實是靜了,靜的一場空空,了無影蹤。
    這夜里,甦鈺似乎又開始做夢了,夢見在無邊無際的荒野里,她赤著腳奔跑了許久,卻始終沒有一個人出現。
    再醒來,甦鈺伸手輕觸,枕邊已經濕了大片,似是有人哭過。
    這邊的事情,梁鴻和唐折算是顧及不上,因為魏念程此次派兵前來,自是比之前他那老子爹的陣勢大的多的多,雖然這次派的兵將不如之前的宗療那般英勇多謀,可是俗話說的極對,“好將敵不過兵廣,好漢架不住人多”就算如今宗療願意為西川效勞,可是兩方實力在那里擺著,想要以少勝多,總有些難度。
    起初的時候,唐折還積極的向前,打算親自前去帶兵迎敵,這話一說,甦鈺和梁鴻都是不肯,其原因也是一樣的,都是怕前方變故太多,擔心唐折有什麼閃失,甦鈺是果真怕唐折受傷,梁鴻則是因為,若唐折死了,那他便果真成了師出無名的亂臣賊子,到時候莫說敵人強攻,西川內部,怕已經亂成了一團。
    商量來商量去,梁鴻將手底下的人調兵遣將一番,甦鈺最後也自請,到前方坐陣營中,出謀劃策,一來為唐折保住勢力,因為甦鈺知道,除了她安排的,唐折暗地里,已經和一些人來往的密切了些,二來,也分一分眼下有些不安的心神。
    如今,在西川前方打這頭一陣的人,並不是大將宗療,而是梁鴻手底下一個還算不錯老將,那老將年過五旬,卻依舊精神抖擻,長槍一揮,有著橫掃千軍的氣勢,只是為人狂傲了些,甦鈺到了營中之後,那老將便有些看不起甦鈺一介女子,只讓她在營中歇著,對于甦鈺提出的一些建議,只是听听,從不曾真正實行。
    若論上陣帶兵叫陣,甦鈺自認確實差了許多,可是分析形勢做出判斷,依著在先生那里學來的兵書戰策,還有自身領悟, 雖比不上許多大謀臣之流,也是能起到幾分作用的,可那老將只覺得甦鈺女子之流,見識有限,始終不肯采取甦鈺的意見,所以數十天下來,兩軍對戰的次數不下八次,大多時候都是敗陣而歸,若不是有兩次甦鈺及時命人鳴了鑼鼓放下吊橋,怕是已經被敵軍攻城,死傷無數了。
    饒是如此,那員老將仍舊有些高傲自大,看不起甦鈺所作所為,甦鈺就著當前形勢與那老將爭論一番,才將那老將說的啞口無言。
    可最後依著甦鈺的計劃想要兵分兩路,火燒敵軍的時候,那老將不听調度自作主張,將整個計劃中的一環完全破壞,然後弄巧成拙,不僅自身性命,被敵人的鐵騎踏碎在了馬蹄之下,還惹得西川連丟兩座城池,追兵逼迫的甦鈺等人走投無路,只得順著渭水,到了甬江地界。
    說來巧了,這在甬江鎮守的人,也是與甦鈺淵源頗深,正是當年京城當中,南城涂錄北城楊中的楊家,也說不定就是那蕭逸以後的老岳仗,楊莆的父親,那只擅長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楊助。
    到了甬江,甦鈺和一眾兵將逃的疲憊不堪,也算是安全退到了城里,甦鈺覺得,也果真應了那麼一句話,“屋漏偏逢夜雨”,她如今諸事不順,倒霉透頂,被敵軍泱泱軍隊打的落荒而逃,竟又踫上了楊助這麼一個蠢貨。
    暫時歇腳的時候,甦鈺隨意吃了些飯菜,夾帶著雨水的濕氣攏了攏兩側有些散亂的頭發,不遠處的屋里便有一面擦的 光瓦亮的鏡子,但甦鈺並沒有去照上一照,看一看現如今的自己,想來也必定是瘦弱髒亂,狼狽不堪。
    不光如此,甦鈺自覺地如今衰神附體,竟又在甬江這麼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踫見了蕭逸的相好,楊莆。
    看到她,甦鈺又會不由自主,莫名其妙的想起那天撞見的那極為惡心的畫面。
    抬頭看看楊莆,甦鈺呵呵冷笑一聲,也果然,這楊莆生的明媚鮮妍,骨子里自有一股富貴傲然,同她這粗魯的鄉野丫頭大不一樣,也怪不得招的男人喜歡。
    不過那又怎樣!甦鈺放下拿在手中的饅頭,抬頭看著楊莆,眼神不做絲毫退讓,拋開一個男人不說,她甦鈺心有豪氣,可裝的下天下蒼生萬物,自不是她楊莆一個花枝招展的金絲雀兒的可以比的。
    瞧見甦鈺姿態清高,楊莆扇著手里的團扇,呵呵笑了兩聲道︰“也不知曉蕭逸哥哥前陣子,是犯了什麼糊涂,竟喜歡你這麼粗魯的野丫頭,依我看,定然是山珍海味吃的多了,突然想嘗一嘗清粥小菜了。”
    甦鈺不想與這女子爭風吃醋胡攪蠻纏,干脆一轉身,打算離開,誰知剛走出幾步,便覺得身後有十足的殺氣襲來,甦鈺縱身朝旁邊一躍,卻見楊莆幾尺長的彩練,已經利如刀刃一般,殺了過來。
    甦鈺反應過來有些氣惱,看著楊莆冷冷道︰“若你是為了蕭逸,我勸你還是罷手,因為別人染指過的男人,我自是不屑去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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