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瀾虎決定去洞穴深處探一探。他試著像江叢雲那般把耀石系在脖頸間的紅繩上,卻無奈四條小短腿沒有兩腳獸的雙手靈活,別說把耀石穿進去了,就連取下紅繩都做不到。
流霜只好邊走邊踢,若是旁的人看見,大約以為他在玩。
踢出幾步遠後流霜又覺得不太合適。
萬一江叢雲醒來沒見到他,自己想辦法走了怎麼辦?
他是不是該給少年留個消息,叫他醒來後原地等他?
幼年瀾虎越想越覺得應該如此,可又不知要留下什麼樣的記號才能讓少年明白他的意思,畢竟他與少年時常溝通不暢,像是隔著好幾重山。
糾結一番,流霜心一橫,跑過去把包袱里的瓶瓶罐罐都叼出來擺在江叢雲身旁,然後將之歪歪扭扭打成結套在自己脖子上,最後還餃走尋寶儀。
探路的同時順便幫忙找一下四合鑒,他真是條機智的虎!
流霜邊默默贊許自己,邊踢飛那顆明亮的耀石。耀石滾出約莫兩丈,幼年瀾虎飛快蹦過去再給了它一腳,踹向更遠的地方。
越往深處,岔口越多,這個地下洞穴錯綜復雜,為了防止回來時迷路,流霜做了不少記號。
他一路跟著尋寶儀所指方向走,中途休息過一次,吃了點包袱里的余糧,又幸運地發現一個水坑。
等到耀石光芒逐漸熄滅時,尋寶儀的指針也開始來回轉動,這表明他已經到達寶物所在地點。
流霜慶幸自己把整個包袱帶來了,趕緊掏出第二顆耀石搓亮,同時小心翼翼地走動,定位四合鑒的準確位置。
他向來聰明,東西南北各走過一次,爪子順著指針所指劃出一條線,四條線的交叉之處便為四合鑒所在。
流霜興奮地刨土,沒多久就刨出個坑來,他便躍到坑底繼續挖。大概一刻鐘後,終于摸到個冰冷的、堅硬的東西。
幼年瀾虎把周圍的土清理干淨,又將坑口的耀石撥下來,這才看清這東西的全貌。
它四四方方,很薄,乃青黑色,周邊嵌著玉,玉上雕著細細紋路,但不惹眼。
這應當是四合鑒了。
流霜輕輕把四合鑒餃起,伸爪扒著坑壁向上,再把東西放到包袱上。
此一放,便露出四合鑒的另外一面——銅鏡昏暗,光澤恍恍。
幼年瀾虎往鏡子里看了一眼,見著了自己碧色眼眸便移開,可就在此瞬,鏡中畫面驟然混沌,所有顏色融為灰黑,等恢復時,周遭已換了景象。
*
“你是誰?”女子掌燈而來,見到流霜後疑惑詢問。她身裹猩紅披風,青絲藏于連帽之下,只幾綹滑出,被橘色光芒襯得微微發紅。
“喵?”
你又是誰?
流霜朝她的方向邁去一步,腦袋揚了揚,輕聲問。
這女子的面容頗為眼熟,尤其是眼楮,鳳眼狹長,眸子清潤,像是一滴水滴落其上,緩緩化開,光澤動人。
但流霜一時想不起在何處曾見過她,劍閣?還是在逃跑路上?
“那你可知此刻身在何處?”女子又問。
流霜搖頭,但對于此地他並非全然無知。
四合鑒乃幻術法器,他往里看了一眼,周圍就變了,想來是中了幻術的緣故。
這里是一間居室,布置得清雅別致。窗邊抵著一方桌,宣紙鋪開,畫作未完,鎮紙的是個短頸白釉瓶,瓶身鼓鼓,倒是可愛。流霜正蹲在這花瓶前,他抓了一下里面的插花,誰知竟是一團棉花。
“此處為四合鑒的幻境,名為叢雲府,是我生前所造,為的是等來有緣人,誰知竟等來你這只小貓。”女子微笑著搖頭,唇角弧度溫婉,她掌燈走向流霜,輕輕將他抱起。
叢雲府……
“喵?”江叢雲的叢雲?
流霜歪頭,扒著她臂彎問。
女子眼神一閃,她放下燈,兩只手抄起流霜,把他舉到自己面前。
“……”
幼年瀾虎終于知道江叢雲舉他舉得如此順手是從哪繼承的了。
這女子生前用四合鑒制造幻境,還以“叢雲”為名,眼楮與江叢雲如此相似,不是江叢雲的母親楊秀菱是誰!
“你認識江叢雲?”
“嗷!”你為什麼能听懂我說話!
楊秀菱與流霜異口同聲。
黑眸與綠眸對視,楊秀菱移步至椅邊坐下,撫著流霜背脊道︰“此處是我創造的幻境,我自然明白你在說什麼。”
幼年瀾虎“哦”了一聲,在她腿上趴下,舒舒服服地蹭了蹭,“我在蜀山救了他一次,就一直跟著他了。他現在在外面,你要不要去看看?”
邊說,他還邊用爪子指了指方向。
楊秀菱苦笑搖頭︰“我只是殘存于幻境中的一抹神識,去不到別的地方。且我力量微薄,與你交談完,就會消失。”
流霜訝然抬頭,但轉瞬釋然。此處乃幻境,幻境里的人和物都做不得真的。幻境也需要靈力維持,像四合鑒這般失主多年,楊秀菱這殘存意識能等到他來,已算了不得了。
幼年瀾虎安慰地拍拍楊秀菱的腿,听得她又問︰“雲兒他如何了?你脖子上的紅繩是秀心給你的,秀心又如何?”
流霜撿了江叢雲離開劍閣後的一些事告訴她,待說起楊秀心,眼眸就垂了下去,雙耳耷拉著,不大想講。
楊秀菱眼神晃了晃,溫聲道︰“沒關系,都告訴我。”
“魔修攻上劍閣,楊秀心……被一箭射.死了。”流霜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