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時,拂動流霜頭頂後背的長毛,潔白似若新雪,他左右徘徊幾步,向方子鈺傳音︰“我們似乎有點打不過。”
方子鈺往地上吐出口混了血的唾沫,面上扯出笑容,語氣定定的︰“別說此等喪氣話,等干翻這些人,咱們去苗哥酒坊喝酒去,不醉不歸!”
靠在牆上喘氣的莊老爺聞言冷笑,他緊緊捏著砍刀,再抓起肉攤上的一根豬大骨,揮舞著,道︰“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做人不能老是異想天開?”
“呵,雜種們,還愣著干嘛?快給老爺我上!把這一人一貓給宰了,今晚炖湯喝!”
說完莊老爺將豬大骨往流霜的方向一砸,推了身前那個修士一把。
偷襲人的暗器再度劃破虛空,與莊老爺擲出的豬大骨巧妙地形成一個三角,也就是說,無論流霜向哪處躲,都可能會受傷。
幼年瀾虎抬掌往地面一拍,以自身為中心,氣勁往外擴散,直直將暗器與豬大骨掃落。哪知偷襲人竟換了方位現身,于流霜和方子鈺頭頂之上,向下一連發出三箭。
“流霜!”方子鈺大喊,拳風掃過身前一人,錯開步子避之。
幼年瀾虎亦是往前逃竄,但那箭似乎長了眼楮,兩支在左,一支為右,追在他們後方。
“竟是追蹤箭。”方子鈺道出這箭來歷,翻身以腿夾住兩人頭顱,同時劈掌向外,抵住這朝他射來的一箭。
幼年瀾虎從一名築基後期修士腳底鑽過,身後的追蹤箭繞了個彎緊緊相隨,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往何處躲避。匆匆忙忙的,他往周遭一掃,眼前晃過那位莊老爺的肥頭大耳,及他面上刺眼笑容。
“這箭只能硬抗,或者將它毀了!”方子鈺出聲提醒。
流霜嗷嗚一聲算作回應,爾後閃到莊老爺腳下,鎖住他雙眼,令他縱身一撲,擋在自己身前。
他這番舉動,似是掃倒了莊老爺的腿,使得他跌倒于地。而這人腹部插上兩根追蹤箭後,那群修士竟不聞不問,其中一人還微松一口氣。
方子鈺就地一滾,躲過某個人拍來的符紙,同時道︰“你們的雇主都已經倒了,還來糾纏我們作甚?”
“他倒了,但總會醒來,而不抓到你們,我們余下的銀兩找誰要去?”一個甜膩的女音自頂上傳來,那偷襲人揭開了面巾,露出一張姣好臉孔。流霜定楮一看,認出她與昨夜跟在莊老爺身旁那名女子有七分相似。
這是什麼勾當?莫非她與那女子乃姐妹,昨夜女子慌慌張張逃走,竟是去搬救兵了?
可這救兵,又是雇佣關系?
但女子沒留多少時間供流霜細想,她再度張弓,三箭齊發。
另一邊,方子鈺已寡不敵眾,遭四人聯合擒住。流霜心急如焚間,一道金光劃破天幕,似是突然升起的烈陽,明亮得讓人目眩。
仗劍之人飛身掠至流霜前方,挽劍一削,將追蹤箭砍斷,接著仗劍一橫,掃退圍來的五人。
“喲,沒想到還有幫手。”偷襲人冷笑,話語間再度變換身位,至江叢雲與流霜後方,拉弓引弦。
習過《踏雪歌》後,江叢雲的身法比之從前輕盈數倍,他揪起地上的虎旋身避過,再將流霜一拋,讓他離開眾人的包圍圈。
但江叢雲沒想到的是,追蹤箭竟朝流霜去了。
“閣下好武藝,竟能在片刻內三連使出追蹤箭。”江叢雲冷聲道。
偷襲人的聲音甜得發膩,“不比公子你小小年紀便突破了築基期,擁有心動期修為來得強。”
她微笑間,已朝著流霜走去,另外五人將江叢雲團團圍住,齊攻而上,令少年無暇他顧。
流霜撒丫子亂跑,圍著這塊地轉了一圈後干脆回過身去,拍掌怒吼,以掀起的音浪震推追蹤箭,接著扭頭對視上偷襲者雙目,企圖以魂術將之控制。
但他的魂術只生效了一瞬,隨著偷襲人微微一掙,便失去效果。
“你方才對我做了什麼?”偷襲人柳眉一皺,提著巨弩,縱身一躍,攔在流霜的去路上。
流霜自然不會回答她。他低頭一沖,從偷襲人□□鑽過,接著猛然躍起,攀上偷襲人後背,張口咬住她肩膀。
“你——”
偷襲人大叫一聲,反手欲揪住瀾虎後頸,流霜見勢不對即松開牙口,在她後背一踏,翻身一躍,回到江叢雲腳下。
“你一個人突破不了他們的包圍,我也很難逃過追蹤箭。”流霜伏低身子,從喉間發出一串低吼,同時對江叢雲道。
江叢雲握劍的手腕翻轉,左手將劍鞘亦解下捏在手中,微微傾身,道︰“在凜山之志時你曾用來抵御魂術師的屏障再使一次,沖著後方,前面的人由我來對付。”
幼年瀾虎直接以行動作答,屏障撐開的同時,地面掀起一陣風浪,刮得那兩修士無法前進。江叢雲閃身而出,朝其中一人刺了一劍便旋身來到另一人身後。
那個偷襲人見得此狀,卻是冷冷一笑,將手指上的銀環取下。
她周身氣勢陡然一變,雙手向下一推,一口巨大金鐘自身後升起。
方子鈺大吼︰“江師兄,流霜,小心,那女的方才一直壓著修為,現下她終于召喚法器動真格的了!”
不消方子鈺提醒,流霜已然感知到周圍氣息變化。但他不能退,一旦退了,江叢雲就會腹背受敵。
金鐘大至足以覆蓋住一座樓宇,它飛到一人一虎頭頂,漸漸往下罩去。
流霜抬頭看了一眼,心道不好,抬掌一拍掀倒那兩個修士,接著叼著江叢雲褲腿想往外面跑。
但此刻已經遲了,那金鐘下落速度越來越快,瞬息之間,遮蔽去了幼年瀾虎視野里的所有光線。
咚——
沉沉之音傳入流霜腦內,他步子顫了一顫,沒有撐住,摔倒在地。
“江叢雲!”流霜爪子向前探了探,抓住一片衣角。
四下一片漆黑,他什麼也看不見。
“我在。”
身旁的少年抱起他,手覆上瀾虎背脊,輕拍安撫。
“我腦袋有點暈。”流霜肉墊攥住江叢雲一根手指,把自己的臉湊過去,“我眼楮是不是流血了?”
少年指頭輕顫,旋即伸去輕輕觸踫,觸見一片濕熱,“是被方才的鐘聲傷到了,出去後便為你醫治。”
“還能出去嗎?”流霜聲音很輕,如若羽毛掃過心頭,話語里的失落令江叢雲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