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卻是心意已決,不管群臣說什麼儲君不可擔負這等風險的諫言。原因只有他知道,這是太子拼力求他成全的。
而他自是滿心愉悅,他希望元皇後的骨血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人,去沙場歷練一番,只有益處。
只有體會到為社稷賣命的熱血兒郎的辛苦,才能體會到這種人的艱辛,才能善待。
是的,他興許骨子里就是個重武輕文的皇帝,而太子亦是如此,不然不會有去往沙場的膽色,不會一直倚重足智多謀的良將。
至于襲朗與蔣修染,太子是不肯帶的,要他們留在京城確保皇上安危,需要帶走的,只有他們對來日戰事做出的部署、給出的良策。
多年父子名分,眼下這些是非,是讓皇上對太子最為滿意的事情。
三月底,太子掛帥出征。
當日,皇上結束這許久稱病的情形,並且日後將每日臨朝,直到太子戰捷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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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這一段日子,一直留在宮中。繼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她一直想再與皇後詳談諸事,但是皇後再不肯見她。
這是三公主有生以來最難過的事情——你想讓一個至親活下去,可她只認為你是惺惺作態,並非發自真心。
她怎麼會不是發自真心呢?
男人的野心、報復她明白,甚至早在幾年前就猜出了睿王必死無疑的結果——便是誰要他苟且偷生地活,他都不肯。可皇後不一樣,那是她的母親。在這關頭,她知道母後便是活下去可能也是行尸走肉,但是……她不能不為此盡力,她知道死亡的真相。
永世別離。
與母親別離,她沒想過,她也不想為此有任何準備。
生于帝王家,她知道有些時候的活,並不見得比生不如死更好,但是……她又如何能做到眼睜睜看著母親決然赴死?
她不能。所以哪怕被遷怒被嫌棄,她也想盡量爭取那一線希望。
何況,母親還有出路,父親為了她,已經答應了。
父親都答應了,偏生母親不肯順從,對她只有怨氣甚至厭憎。
不給她機會,便是給了父親將對母親的傷害加重的機會——便是父親有所緩和都沒用,局勢已定。
這真是生不如死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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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征之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襲朗與蔣修染終于得了清閑,此後可以如常度日。
當晚,月上中天時,襲朗回到家中,步入正房。
剛進院門,元寶就興高采烈地沖到他面前,直起身形,前爪搭在了他肩頭,身形隨著大尾巴的輕晃微微搖擺著。
這個小家伙,記他倒是記得牢——他甚至都不敢奢望寒哥兒還能對他一如往昔,可元寶還是那樣,隔得日子久了再見,便高興得什麼似的。
他學不來阿芷與元寶的絮絮叨叨,只以親昵的輕撫表達心緒。
元寶,是他們這一小家人的一口,早已如此。
元寶撒嬌了好一陣子,才跟著襲朗回房。
香芷旋與寒哥兒早就睡下了。
他示意下人噤聲,坐在床畔,靜靜看著母子兩個。
寒哥兒的睡相一如往昔的酣甜,阿芷卻不似以往,眉心輕蹙。
孩子不知人世愁,她知道。
這樣的日子,之于她,每一日都是煎熬。人前笑容無辜,心里怕是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著他的安危。
看了良久,他彎身吻一吻兒子的睡顏,至輕柔地抱起,送到外面交給金媽媽。之後才去洗漱,寬衣後上了床,側臥在她身側,凝視著她,指尖滿含眷戀地游走在她容顏。
他最早許給她的諾言,是一句不負。
當時不清楚,這不負二字,意味的是怎樣一番濃情蜜意、銘心刻骨。
只一聲不負,不足道相思。
細算起來,時日不算久,卻讓他覺著已跋山涉水千萬里。
相思所致。
☆、第181章
? 香芷旋側身面對著他,伸手摸向寒哥兒所在的地方,因著手上感觸與預期的不同,猛然睜開眼楮,目光焦慮。
看到襲朗,稍稍愣怔,緩緩笑開來,“你回來了啊。”
襲朗微笑,“嗯。我把寒哥兒抱出去了。”
“怎麼也不喚丫鬟添床被子呢?”香芷旋撩開被子,分給他一半,“快過來,晚間還冷呢。”
“還沒想起來。”襲朗笑著到了她身邊,把她攬到懷里。
香芷旋環抱著他,手臂微微用力,“以後能時不時地回家來了麼?”
“每日都會回來。”之前的忙碌,是為著謀定而後動,眼下諸事只需照著他與蔣修染的準備行事即可。
“那太好了。”香芷旋滿足地嘆息一聲,“你不在家,我總是心里沒底。”
“知道。這一段苦了你。”他點了點她的唇,“想我沒有?”
她淘氣地笑,“哪有工夫想你啊。”
他便加深了親吻,“我看看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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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早間,寒哥兒歡歡喜喜地由父親抱著、母親陪著,去給祖母請安。
寧氏笑得合不攏嘴,滿目欣慰。
隨著襲朗回府,府里上上下下的心緒愈發安穩,連帶的使得親朋也忽略以往陰霾,如常度日。
進到四月,香芷旋問過襲朗的意思,讓含笑繼續留在府中——因著趙虎還未隨秦明宇返回,趙賀又不願意錯失二弟喝自己喜酒,他與含笑的婚事便延期到了冬日。
到冬日,怎麼樣的局面都該安穩下來了。
隨即,香芷旋听說了一些讓她不快的事︰
先是秦明宇和叔父回京途中屢次遭遇截殺,十分凶險。
之後便是香儷旋那尊活菩薩平日來往的人有一兩個似有不妥——
春日驚變之前,皇後將她宮里適齡的宮女逐個許配了人打發給了一些六七品的官員。香儷旋現在來往的兩個人,正是那些宮女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