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瑾胤略一點頭,“那便再好不過。”
第73章
雲貴妃久居宮中忙于撫慰樓馬來使,鮮有外出,五皇子一開始去闖過幾次門,通通被雲貴妃抱病恐渡給皇子的借口堵了回來,過了段時間,五皇子倒是消停了。
守門的公公們也松了口氣,少了個難對付的小霸王來擾亂他們,而五皇子一來便是又打又罵,踹傷了好幾個小太監,而守著的禁軍又不敢上前攔他,雖然雲貴妃被軟禁了,可雲貴妃和五皇子向來是皇上的心頭寶,誰也說不準是否有翻身的那天。
實在是讓人難以招架。
坐在床榻上的異族女人攏了攏自己大鬈大鬈棕發,抬著手別扭地抓著那支毛筆,在上面艱難地寫出如蟲爬的樓馬文字。
“不急,您慢些寫。”臥在貴妃榻上的女人捻了一枚栗子糕送入嘴中,一旁的小太監擰著眉,滿面愁容,瞿霜雲看他一眼,“霜雪,你皺著眉的樣子不太好看,別皺眉,笑起來。”
霜雪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兩顆眼下青黑一片,他雖然不懂什麼工于心計,但是他還是從瞿霜雲跟柏妮絲的對話中听出來了一些東西。
他心里惶惶不安,這麼大的秘密梗在他喉嚨里,他實在憋得難受,他早知道瞿霜雲不是表面那樣單純善良,自從進了瞿霜雲的宮中,他就進了淤泥,無法拔足逃離。
有些後妃不清不白的便死了,也無人知曉,無人在乎,有幾次藥還是他端去的。
而原因便是,有幸夜里承恩一次,天亮了,皇帝忘記了這個不知在宮中呆了多久的美麗女人,那碗貴妃賜下藥第二天晚上便送了去。
貴妃說,宮里女人太多了,少這麼幾個,也沒有太大的關系。
此時他仿佛感受到了後宮陰冷的風刮在他背上,他打了個寒噤,心想,這密不透風的屋子里,連個蒼蠅都飛不出去,哪里來的風呢?
柏妮絲咬著唇又寫了幾個字,實在用不慣這毛筆,狠狠摔了筆,不甘願地瞪著眼楮道︰“大夏竟然敢囚禁我!”
筆砸在地上驟然濺出一團團黑色的墨星,屋內火燭一閃,宮人接了瞿霜雲的眼色,默默跪下去收拾地上的髒污。
“他怎麼敢!”柏妮絲似乎還未接受自己被囚禁了的事實,她怒吼著,一副想要撕碎門外的禁軍,與她剛來那一會兒判若兩人。
“當然敢,他們可是有利器在,有何不敢的?”瞿霜雲意有所指道。
柏妮絲很快反應過來,“鎮遠將軍?楚……楚江離?”
她蹙眉不悅道︰“真有那厲害麼,長得像個娘們兒,根本不如我們樓馬男子威武。”
瞿霜雲掩唇發出一聲嗤笑,“他麼,等仗打起來便知道了,”她流光溢彩的眼珠轉向柏妮絲,“我倒希望他沒那麼厲害。”
“他命可大,連你們樓馬的毒都躲了過去,不過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用在太子的頭上。”
柏妮絲茫然地看著瞿霜雲,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看著就讓瞿霜雲心生怨氣,憑什麼,憑什麼?
同樣是樓馬的公主,她的母親就被賣到大夏給人做妾,她給嫡子做奴隸,事事躬親,而柏妮絲就可以什麼都不懂,被養護得不知有多珍貴,多嬌縱,一切黑暗的事都不曾知曉,跟那傻太子倒是一樣的福氣。
她牙關緊了緊,垂下眸子撥弄?著手腕上的玉鐲,跟她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弟弟一樣,那個嫡子。
“你不知道麼,當初你們王上遞信來說要認我,還給我派遣了任務,說要楚江離的命,若事成,助我兒坐上太子之位。”瞿霜雲說出這些時,心中忽然暢快起來,這種報復的快感,就跟她……當初故意弄丟弟弟時一樣。
“姨母知道麼,我母親被輾轉賣到大夏後,去青樓做了妓子,”她頓了頓,“又被瞿升那個老東西買進瞿府做了妾,她生下了我,卻染了一身的病,瞿家主母嫉妒她
的容顏,日夜折磨她,她雖美,可是男人又有幾個真心的呢?”
“瞿升那個狗東西,娶她進門不過月余就膩了,又娶了幾房小妾,那麼冷的冬天,她還大著肚子就在院子里洗棉被。”瞿霜雲捂著唇,思緒好像飄到了別的地方,“我出生後,她便徹底失了寵,住進了下人房。”
“半夜里,有個男人爬到她身上,我還在旁邊呢,嘴就被那個男的捂住了,我母親也不叫,淚一直流一直流。”
“那夜過後,我母親又懷孕了,胎小,五個月才顯懷,直接被主母一腳踹在肚子上,一尸兩命。”
柏妮絲徹底愣住了,她渾身發冷,而女人的聲音不停,像冰冷的蛇順著她的脊背攀爬上來,帶著森森冷意。
“姨母不知道也是應該,畢竟,這是誰也不願意見到的,是不是?想必外祖父也不想吧。”瞿霜雲想起那封信里滿是冰冷算計的字眼,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姨母,快寫吧,若你真的同情你素未謀面的姐姐話。”
“這不僅是為我母親,也是為了樓馬。”
霜雪低垂著頭,捧上一支染墨的毛筆,他渾身緊繃,某些深藏在無數個日夜里、模糊破碎的記憶一點點的融合,他兩顆眼珠像蝌蚪驚懼地亂竄。
那個可怕的猜想漸漸明朗起來,他咬住顫抖的唇,胸口已經壓得喘不上氣,而手中的毛筆終于被人接了過去,他全身的力氣好似都隨著那支筆一同離去,身子一軟便跌坐在地上。
他抬起臉看見瞿霜雲臉上掛著明艷動人的笑,唇角勾起,似嘲似諷,那眼珠緊緊盯住了他,忽然眉峰一挑,臉轉向柏妮絲,“不過,我也沒讓瞿家好過,他們一家……全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