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沒什麼大的區別。”甦藹應道，感覺對方的聲音和往常有點不一樣，听起來很耳熟。
楚唯一皺著眉頭盯著歪歪︰原來他對聲音一點也不敏感啊。
內心如此道，楚唯一老老實實打字。
唐影決︰我們還是打字吧，我沒勇氣說出口。
他三言兩句欲語還休，把甦藹難得的好奇心吊起來，不上不下的，難受得很。
甦藹 里啪啦打起字來。
阿柘︰說吧，我比你想象中堅強。認識這麼多年，難得你願意找我說點心里話，起碼我還是能給你支持的。
唐影決︰什麼事都可以？
阿柘︰不要反社會反人類。
唐影決︰可能有那麼一點……
甦藹沉默了，好半天，艱難打字道。
阿柘︰你想開一點，沒有走不出去的坎。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需要借錢嗎？還是遇到很討厭的親戚？
楚唯一看著對面那個五毒不斷發出的信息，只覺得心里軟成了一團。即使你自己也渾身傷口，哪怕隔著遙遠的距離，但你一點也不會吝嗇你對人的溫柔……
唐影決︰我只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都不敢和對方說。甦爺，你會覺得，喜歡同性是一件和不可饒恕的事情嗎？
楚唯一終究還是小心翼翼把自己猶豫了很久，甚至從發現自己喜好那天就盤桓在心底多年的問題問出口。
看到對方發來消息的第一時間，甦藹腦子空了那麼一下。
緊接著，他做賊似地看了一眼四周，看一眼坐在自己對面打得興高采烈的葉暉。突然他就明白了乘風客之前的猶豫不決。
男女天合是所謂的人間正道，喜歡上同性的人在幾十年前都還被人當成是精神病。就算再如何科普同性之戀只是一種人的感情本能，並不是哪里病變，但一般人還是很難接受。坦言自己喜歡同性的人，就算到了現在，多少也會被一般人避諱、疏離。他們的想法和做法，一定要追究起來，確確實實還是有那麼一點“反人類、反社會”。
和劍三游戲里經常出現的所謂cp、基友不同，甦藹能感覺到，游戲那邊那個玩游戲的人，是認真地在說自己性向這件事。甚至因為自己的心動，正在苦惱不已。
阿柘︰我想了一會，我覺得自己能接受。喜歡是人的一種心情，一種感情。他們說文科生很感性，可能吧。我覺得，這種喜歡的感情本身是沒有錯的。至于不可饒恕——你連喜歡的人都沒敢告訴，除了悶在你自己心里苦惱，你給誰造成了困擾？你傷害到誰了？說起來，你這樣認真的喜歡，我有點羨慕。
阿柘︰能被你喜歡的人，肯定很幸福。
唐影決︰但一般人都不太會接受我這種人。覺得多半有病。
阿柘︰不靠他們養，你能獨立就不需要過分在意別人的想法。
甦藹不知想到了什麼，打字速度飛快。
阿柘︰如果要在意別人的說法而活，我早就應該死去千百遍了。
唐影決︰？
阿柘︰你告訴我你的苦惱和秘密，那我也告訴你一個。
楚唯一有些緊張地呼出一口氣，眼楮一眨不眨盯著屏幕，看到他看到都覺得心疼的內容。
阿柘、甦藹在二次元的游戲世界里，對自己的“朋友”提起了自己的身世。
從有記憶開始就被責難的生活環境，被強行帶離養父母的故鄉，在陌生的城市里被同學老師有意無意欺負。還沒來得及感受父母的愛，就要承受失去雙親的苦痛和被親人加諸的怨恨。
阿柘︰你看，如果照他們說的，我早應該去死一百次了不是嗎？但現在的我還就好好地站在這里，我還能認識你們，有自己真心相待的朋友。所以你可以嘗試一下，也許你喜歡的那個人，也對你有好感呢？畢竟，你可是我多年的好友，看你為人，我應該不會看走眼吧？
對方帶點俏皮的語氣，看得楚唯一除了心疼之外，更是滿滿地期待。
好想馬上見到他。
好想不管不顧就照著他的說法，把自己隱藏在陽光表面下的那些陰暗心思都告訴他，然後抓住他，至死不放手！
唐影決︰甦爺，我很喜歡你。特別高興能認識你，我覺得我這輩子的幸運，也就在無意玩了這個游戲，認識到你了。
阿柘︰說得我也有點唏噓了。
唐影決︰甦爺，告訴我，你喜歡的是……女孩子嗎？
甦藹看著屏幕，原本應該尷尬的話題，他看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他貧瘠的記憶里，隱約有一個女子抽打男子耳光的印象，非常遙遠破碎。再就是念書的時候，因為自己穿著很一般，露出嫌棄和嘲笑嘴臉的女同學和老師，還有總是苛責自己，甚至對自己露出殺心的伯母。
他能感受到最美好溫暖地來自女性的記憶，也只是養母抱著他哼唱的兒歌，扶著他手炒菜時，粗糙的手掌。
這個世界上，會溫柔對待自己的，估計也只有養母和自己的生母了吧？思考了一下，甦藹慎重地打出信息發送出去。
阿柘︰不，我對女性們，只有敬仰和遠離的想法。
楚唯一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抬手捂了下自己額頭，繼而放下手，忍不住揚起嘴角。
唐影決︰謝謝你，我想我知道怎麼做了。
阿柘︰啊？哦，你能振作起來就好。
甦藹仔細看了眼自己和對方的對話，在心底姑且認為是安慰到了對方，再看一眼時間，決定遵從生物鐘，早點去睡覺。
楚唯一看著甦藹從游戲和歪歪里下線，將晚安的信息發了過去，就如暑假以來，沒有一天忘記。
得到對方的回應，楚唯一站起身來，將兩只貓咪抱在懷里，狠狠揉了一通。
“以後我就不揉你們了，我有自己最喜歡的揉了。”
小黑迷瞪瞪地，咪嗚一聲，花花仍然是面癱臉，眯眯眼，繼續睡。
一覺醒來，收拾好東西，甦藹下樓後叫住葉暉︰“小葉子，我去找一下涂闌。”
葉暉把東西扔到自己父親開到宿舍樓下的車上，指了下甦藹身後，眼神有些發愣︰“那個是涂闌吧？你身後。”
大葉爸爸原本是安逸地坐在駕駛室上當司機，突然之間他一改臉上放松的表情，取下被葉暉成為裝十三的墨鏡，仔細打量起甦藹身後那個學生來。
穿著一身白色羽絨服、黑長褲的涂闌看起來溫和得像只白兔，笑容也是淺淺地，跟甦藹說話的神情語氣態度都非常和善，就像一個被照顧得很好而對前輩十分仰慕的後輩。謙虛、溫和，禮貌。
葉晟看著涂闌和甦藹說完話，友好道別，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寶貝兒子。
“那個孩子是誰？”
“甦爺租客認識的朋友，我們的小學弟。怎麼感覺學弟又白了，剛穿得白白的，像個毛茸茸的小兔子。”葉暉把東西放好，坐上副駕駛，在窗口招手︰“甦爺，走了，送你回家。”
甦藹爬上車，沖葉晟微微點頭示意︰“葉叔叔好。”
“小甦同學好。坐穩了，叔叔給你們玩漂移。”葉晟嘿嘿笑兩聲，挨了兩個白眼。
“我吐你身上啊。”
“不漂，不漂。”
葉晟和葉暉父子倆邊聊邊斗嘴，很快將甦藹送到小區樓下。
“甦爺不要我幫忙嗎？”看著甦藹把書拿進電梯，葉暉猶豫道，甦藹搖頭。
“直接上去，到我家沒幾步，楚先生在樓上等我，他會幫忙的。謝謝小葉子，你先回去吧。”
葉暉點頭，看甦藹消失在電梯門後，想了一下，按了下隔壁的電梯。
還是上去幫一下好了，自己人總比鄰居可靠。葉暉如是想著，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