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一听說甦菀菀打了甦藹,打了自己——兒子的對象,楚政也火了。
“他是菀菀生的,惹菀菀生氣,被打兩下又怎麼了。”陳老太太哭喊道,楚政和鄒敏兩人听得迷糊,走廊那邊大步走來的楚唯一聞言腳下一頓,臉色大變。
“你說什麼?”
楚唯一和楚政齊聲道,楚政扭頭看一眼自己兒子,只看到自己兒子大踏步走了過來,照著甦家那對雙胞胎之一就是一拳。
拳頭到甦睿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愣著的,甦馳扯開甦睿,抬手接下楚唯一一拳,臉色一變。
“楚先生你冷靜一點。”甦馳硬著頭皮道,對方又是狠狠一拳下來。
“我很冷靜!”
楚唯一咬牙道,只覺得腦子里嗡嗡地,心髒狂跳。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導師說的那句話,帶著強烈的暗示意味,還有眼前這對雙胞胎曖昧的態度。
所有的一切突然明朗起來,楚唯一只覺得自己心痛得幾乎要爆炸。
他都覺得很難接受,何況甦藹?
一直以來叫他去死,甚至動手攻擊他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簡直是一出——活生生的人倫慘劇!
☆、第69章 我是你的唯一
楚政和鄒敏在一邊听得稀里糊涂,一扭頭,就看到楚唯一泛紅的眼,一臉可怕的表情。
楚政嚇了一跳,他從未見過兒子露出這樣的表情,痛苦到了極點之後,是深深的絕望。好像遭受了什麼不能忍受的事情,痛徹心扉。
楚唯一一瞬間想起了很多很多。短短幾秒的時間,他腦中記憶回放了這幾年來甦藹相識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看起來就很孤獨的青年。
游戲里見面的時候,那個溫柔又可靠的新手。
從可以被忽視的存在,再到無可取代的隊友,就是這麼一個溫柔又無辜的人,被來自自己最親的人否定之下,能對世界、對別人依舊抱有一絲溫柔。
為什麼要是他來承受這些本就不該承受的遭遇和感情?為什麼反而需要用謊言來保護他讓他不受傷害?
楚唯一強忍著眼中的淚水,惡狠狠看著甦家雙胞胎。
很明顯,這對兄弟什麼都知道,甚至那個看起來站都站不穩的老人也知道所有的真相。
“既然他是你們家的孩子,為什麼總是一個人住?為什麼他腳會受那麼嚴重的傷?為什麼他會一直被否定?甚至要被你們的人喊著去死?”楚唯一慢慢靠近甦睿,甦馳硬著頭皮擋在兄長身前。
“冷靜點——”
“我沒法冷靜。”楚唯一一拳打在甦馳腹部,對方被他擊中腹部,臉色一白,蝦子一樣弓起身來,甦睿瞪大眼楮,將自己奶奶攔在身後︰“別、別動手,有話好說。”
甦馳低聲罵了一句,搖晃著身子看著楚唯一繞過自己,走到甦睿身前,一把拎起對方的衣領。
甦馳和甦睿閉上了眼楮,準備承受眼前這個甦藹的朋友的怒火。
甦馳等了半天,沒有听到拳頭擊中肉的聲音,也沒听到甦睿的悶哼,更沒听到自己家那個令人頭疼的奶奶的哭喊,他極快地起身回頭,看到楚唯一用手拍著甦睿的臉,輕輕拍打著,以一種絕對強勢的姿態,說著殘酷的話語。
“看看你們,多麼讓人感動的兄弟情深啊?多麼讓人感動的子孫孝道——但為什麼你們連一丁點仁義慈愛,都不願意給他呢?你們的菀菀生病了是吧?付出一個卵子就能隨便打罵,這樣的生意真好做——精神病殺人是不犯法,但是……”
楚唯一送開甦睿,陰測測看著陳老太太,揚起嘴角笑笑︰“老太太,你別哭了,留點力氣以後哭吧,因為你哭的時候,還長著呢。”
輕聲細語說完話,楚唯一站直身子,拉了拉衣領,轉身往自己父親和鄒敏身前走去,除了一臉鐵青,不管是走路還是動作,都非常優雅、正常。
“爸爸,我今晚應該是肯定沒時間回家吃飯了,因為隨時要觀察,就怕小藹會突然顱內出血。”
楚政看著兒子,說話有些結巴︰“沒、沒事,我給你帶飯。”
鄒敏站直身子︰“我也在這吧,我是外科,萬一有什麼,我想我應該能給你一點幫助。”
楚唯一沖著鄒敏,揚了揚嘴角︰“謝謝,拜托你了。”沒空再理會雙胞胎,楚唯一加快步伐回到病房,推開門就看到甦藹因為頭部受到撞擊在嘔吐,原本就消瘦的人現在看起來,更加羸弱。
鄒慧扶著甦藹側躺下,伸手摸了摸甦藹額頭,低聲說了兩句,楚唯一看到甦藹露出一個笑來,帶著一點羞澀、一點仰慕。
鄒慧安撫了甦藹,回頭就看到自己繼子站在門口,臉色表情柔柔的,看自己的目光里帶了點感激。
“吐是正常的,但是觀察不能斷。”鄒慧靠近楚唯一,把門診卡給對方︰“我回家給你們帶吃的來,我煮點湯給小甦。你晚上是要在這吧?房門關了麼?我去收拾點東西?”
“門開著的。謝謝……媽媽。”楚唯一接過卡,低聲道謝,鄒慧拍拍他的手背,出門去了。
甦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覺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消毒藥水味,冰冷的機械,身體從里到外都是痛的。
腦子也暈乎乎,腦海里走馬燈一樣,各種事情顛來倒去幻燈片一樣。
一會是很小的自己坐在地上惶恐地大哭,身邊是爭吵的男女,哭了好久,只等來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摸了摸自己。
緊接著,是研究生考試的題目,分析唐代詩歌流派的變化,從唐初四杰再到晚唐,論時代環境對詩歌流派的影響。
楚唯一坐到甦藹床前,就听到對方在呢喃自語。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返……”
“六朝文物草連空,天澹雲閑今古同。鳥去鳥來山色里,人歌人哭水聲中……”
讀著讀著,甦藹重復在人歌人哭水聲中這一句上,眼看著他呼吸急促起來,楚唯一低下頭靠近甦藹,在他耳邊輕聲背誦︰人歌人哭水聲中。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惆悵無因見範蠡,參差煙樹五湖東。”
甦藹眼皮子動了動,慢慢睜開眼楮,水潤潤小奶貓一樣看著楚唯一,看了好一會,眯起眼楮笑了起來︰“對的,壓的eng韻。”
楚唯一伸手把甦藹伸出被子的手握著,放到嘴邊,親昵又寵溺道︰“考糊涂了?還在背題?哪里難受嗎?”
“頭疼……”甦藹盯著眼前的人,感受著對方噴在自己手背、臉上的呼吸,帶著一點點委屈︰“全身都疼——我不喜歡醫院,我想回家……”
楚唯一哄著甦藹︰“我也不喜歡,但是你頭受傷了,我們要在這里呆幾天,我會陪著你,好了我們就回家好嗎?”
甦藹突然開始流淚,睜著眼楮,淚水大顆大顆從眼角滴落,他似乎是回神了,又仿佛還在神游天外,意識並不清楚。
“我沒有家……我沒有爸媽……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腳好痛啊,她要我死——我做錯了什麼?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楚唯一恨不得把人抱起來,揉進自己骨血里,只能不停地安撫、哄著對方︰“你沒錯,不哭了,我在這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你是誰……”
“我是唯一。”
“你是誰的唯一……”
“我是你的唯一。”楚唯一親吻著甦藹的額頭,看著對方慢慢閉上眼,在自己話語的安撫下平靜下來,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好。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唯一,屬于你的獨一無二。
甦藹睡過去之後,楚唯一一聲不吭陪著,鄒慧帶了東西來,楚政和鄒敏幫忙把住院的各種手續都辦下來。
甦馳強行把甦睿和陳怡帶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甦藹再次被送去拍片,甦馳硬著頭皮帶著自己父親,找到了楚唯一。
甦國安沒穿軍服,打扮得像個普通的中年人一樣,跟在自己兒子身後,看著氣勢完全不輸自己的楚唯一,心里忍不住暗嘆一聲。
是個好苗子,如果早幾年發現,真想攏到自己麾下。
楚唯一站得筆直,楚政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說不上什麼話,老實地回家喂貓去了,鄒敏和醫生們在辦公室里討論,拿著甦藹的頭部彩超照片看來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