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醒來之後,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他是逸花庵里的孤兒,整整七年,他每次都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身邊的弟弟妹妹被膝下無子的夫婦收養,但卻從來沒有一人願意向他伸出手,就因為他被人說是刑克厲害,凡與之親近之人必招災禍、不得善終的天煞孤星。
他永遠記得逸花庵里唯一疼愛他的尼姑風雪對他說過︰“青桐……你一定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願意為你放棄一切的人,也只有那個人,才配帶你走,當你遇到他之後,你就會得到幸福。”
終于,他等到了千凌羽。
“你叫什麼名字?”
“風青桐。”
“你願意跟我走麼?去北楚王宮。”
風青桐用力地點頭。
小小的掌心,小小的人,十指相扣。
那年,他七歲。
“青桐,我以北楚太子的身份向你保證,而立之年,我必一統江山,與你坐擁天下。”
“我要天下做什麼,我只要你一人就夠了……凌羽,我只要你……愛我。”
那年,他十七。
“青桐,你看到了麼,我是北楚國君了!待我縱南燕,滅東越,一統稱帝,便立你為後。”
“不,凌羽……我想,我等不到那天了。”
如今,他二十七。
二十年了。
于千凌羽而言,他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
孌童?
男寵?
不。
他說他會立他為後的。
只是。
他卻娶了南燕公主,只為和親結盟。
豈料。
新婚之夜,羞藏于蓋頭之下的公主竟成了趁機潛入的破國殺手。千凌羽酒勁上頭,避之不及,左胸被刺,命懸一線之際風青桐急撲過去,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劍,由此昏迷不醒。
“你……”風青桐遲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是凌羽麼?”
“是、是……是我、是我……你若是再不醒來,我真的會把跪在門外的那群庸醫統統砍頭問罪的,青桐,我真的快瘋了,你知道麼。”
“可是……你怎麼?”風青桐一點點地摩挲著千凌羽的額頭、鼻梁、嘴角,眼底罩著散不開的霧︰“拿到噬血幽蘭了麼?你身上的毒解了麼?”
“青桐,你在說什麼啊?”千凌羽錯愕地握住他的手,“什麼噬血幽蘭,什麼中毒?我好端端地,什麼事都沒有,那名刺殺本王的女子也已鏟除,你不用擔心,沒事了。”
“不……”風青桐猛地掙了開,急急道︰“你中了毒,太醫說只有東越的噬血幽蘭方能調制解藥,你等我,我這就去東越宮中盜取幽蘭。”說罷,掀了被褥便要下榻。
“青桐。”千凌羽一把抱住他,“不要這樣,我求求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我與南燕公主真的只有夫妻之名,我不會踫她的,我娶她,只為合親結盟;我愛的人是你,而她也早已心有所屬,並且還懷了她所愛之人的骨肉,待她臨盆之時,我便召告天下,愉妃難產而死,然後讓她與心愛之人遠走高飛,一家團聚,你明白麼。”
“不……”風青桐發狠地推開他,赤著一雙雪白的足急急奔出了碧鴛閣。
那個男人背叛了愉妃,愉妃終日以淚洗面,郁郁寡歡,誕下樂兒不久後便去世了。愉妃臨終遺言,托千凌羽將樂兒送回南燕認祖歸宗。千凌羽為保公主名節,瞞下此事,立樂兒為太子。如今,樂兒都已三歲了,千凌羽視他如己出,疼愛有加,他竟都忘了麼?
方才用力過猛,未愈的傷口撕裂開來,露出腥紅的皮肉,風青桐猛覺胸口疼得厲害,頓腳低頭一看,急涌而出的鮮血滲透了薄紗,攝目的紅。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傷口怎和四年前替千凌羽擋下那劍時一般無二?
“青桐!”千凌羽急追上來。
那時風急,風青桐定定地立著,松垮的薄紗凌亂著滑落,露出雪白的身子,揚起如瀑的青絲,透著若隱若現的茱萸,那般驚艷的美、清幽的冷、入骨的媚,竟是天生;只一眼,便讓眼前的人亂了方寸。
須臾。
回過神來。
“還在生我的氣麼?”
如是深情地說著,千凌羽便就解了身上的錦袍將人裹進懷里,狂亂的心跳,貼著那滑如凝脂的肌膚,偏就那股不知輕重的力度踫著了傷口,讓懷里的人疼得蹙起了眉頭。
“對不起,弄疼你了。”千凌羽的心跟著一抽,疼了,“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你看,你這一急,傷口就裂開了,听話,跟我回屋,我替你上藥。”
“我……”風青桐分明瞧見千凌羽看他的眼神焦灼熾熱,可他竟不知該如何回應那個在他記憶之中,他用情至深的男人。
“我,不疼……”如是淡淡地一句,他裹緊身上的袍子,不著痕跡地將人推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呱唧呱唧,不知道說什麼呀。
第2章 惘然
“青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