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是吧,行,郁澄空!”郁流華陡然抬高了音量,就連郁靜水都被嚇了一跳,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二師兄發這麼大火。不禁有些佩服和同情的看了眼君黎清。
“給我打斷他的腿,抬回君山!”
君黎清臉色一白。
只听郁澄空在旁邊煽風點火︰“听見了吧,再不要臉的待在這我可真動手了。”
郁靜水瞥見郁澄空不耐煩的神色,生怕他一個沖動真動手,趕忙沖里面道︰“二師兄啊,小師佷傷勢未愈經不起你這折騰啊。”
郁流華不作聲。
君黎清卻道︰“不用麻煩三師叔動手,徒兒自己來。”說完,猝然抬掌對著膝蓋狠狠一擊。整個人也失了平衡朝地面摔去,自己狠起心來下手往往比他人力道大得多,不多想,哆嗦著抬手又劈向另一條腿。
郁靜水看見君黎清抬著頭,眼神一直沒離開過石室,死咬著的嘴唇流出的鮮血觸目驚心。心道︰小師佷也算是個倔種了。
而且斷肢之痛可不是看著這麼簡單,如今不過是壓在嗓子里不肯出聲罷了。
“正好,省的我出手。”郁澄空心中別扭的痛快了一陣,又忍不住打擊他,“君黎清,如此,可還死心?”
骨骼碎裂的聲音十分清晰的傳到了郁流華耳朵里,握著筆桿的手也隨著這一聲猛然使了暗力,漆黑筆身“啪嗒”斷成兩截!
君黎清咬著牙,將斬魔劍招出,扔到郁澄空腳下︰“三師叔反正都知道法決了,大可再來一次,我死也不走。”
郁澄空從未見過比郁流華還厚顏無恥的人,當下也是氣的不行,心道反正是他找死,不如成全了他,也好讓郁流華徹底沒了想法。
郁靜水眼珠一轉,靈機一動,在郁澄空還沒撿起斬魔劍前搶先一步滾了過去,一把將劍抱在懷里,嘴里還直沖著郁流華的方向大聲嚷嚷︰“哎呀,不好啦二師兄,小師佷真要死了,那斬魔劍被三師兄驅動了,灰飛煙滅啊灰飛煙滅啊!”
說著說著,將斬魔劍使勁拔出了一點。
出鞘的聲音也不算小。
“郁靜水!”郁澄空沖著郁靜水又發不出脾氣。
“嘖嘖,流了好多血,這下真的沒救了,君山的人死在郁山,二師兄你要怎麼交代啊?難不成要拋尸荒野嗎?不過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反正除了我們也沒人看見君黎清過來,到時候啊,我找個山頭把他尸體扔了,隨便叫頭野狼啊,野鳥啊,一口一口,把他吃了,死無全尸,死無對證……”
話還沒說完,石室轟然被一掌擊碎,緊接著一個黑色人影飛身而出。
郁靜水朝君黎清擠眉弄眼,郁澄空卻突然出手去拔斬魔劍。
郁靜水一哆嗦,翻身將斬魔劍壓在身下︰“二師兄救命啊!三師兄要砍我!”
郁流華頭也不回,快步走到君黎清面前,站定。
伸手朝著郁靜水的方向,微微勾手。
斬魔劍有意識般掀開壓在它身上的某人,呼啦一聲劃破長空,落入郁流華手中。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君黎清,明明才半年未見,卻好似過了千年萬年。
少年那雙漆黑的眸子好像有兩道深沉在海底的旋渦,藏匿著無法察覺的暗潮。不知真疼還是假疼,唇色、臉色均是一片慘白。
君黎清趴在地上先是大口喘了幾聲,而後拖著被自己打斷的雙腿,一點一點朝郁流華這邊挪動。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他知道師父向來厭惡欺騙和謊言。
在昆吾雪山的半年,若不是郁靜水一句“二師兄在郁山”,恐怕早就失了動力。
如今,只要你還活著,就好……
或許是剛剛下完雨,靜室外的石板長路上泛著泥土的氣息仍舊十分泥濘。
郁流華就這麼冷眼看著他在地面爬出一條痕跡,冷意將眸底壓抑著的復雜情緒很好的掩飾了過去,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看不見的衣袖下還藏著微微顫抖的指尖,直到一雙沾滿泥土的手帶著小心翼翼輕輕拽了拽他衣角。
天空像是特意為這段畫面免費做渲染似的,驀地暗沉下來。
君黎清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抬頭的姿勢緩慢而刻骨,他似乎在竭盡全力讓自己蹙著的眉頭舒展開,可效果卻不盡然,只有一雙幽深的黑眸里閃著不知名的光彩︰“……師父、要親手殺徒兒嗎……那一定要快一點……疼……”
一股沉重涼意的猝然從他頭頂沒入,猶如一把尖銳的刀,狠狠將他的心扎在地面。
眼前閃過無數畫面。
君黎清抱著他在某個說不出名字的山頂等日出的安逸模樣……
君黎清在他耳邊低聲訴說著幾近絕望的細語時的模樣……
君黎清握著劍殺伐如魔欲痴欲狂的模樣……
可偏偏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帶著希冀和饜足,竟是連死都能笑得出來。
“還愣著干什麼?!把齊萱給我叫來!”郁流華俯身抱起君黎清,許久不曾聞見的凝神香猝不及防地縈繞在鼻尖,一幕幕的線索和話語鏈接在一起,霎時間將他強裝鎮定的面容擊了個粉碎。
“……你怕疼的話就先吃這個。”
“我送你下山。”
“阿清,我叫阿清。”
“徒兒很喜歡師父,這輩子都會好好待在師父身邊。”
還有一句好似醉酒在夢里听見的。
“我愛你”
君黎清被他抱著,只覺心里某處空缺一下子被盈滿,嘴角還有力氣扯出一絲弧度,伸手想挽他脖子,被郁流華毫不留情一巴掌打掉,再接著就是漫無邊際的黑暗襲來。
郁流華低頭瞥了一眼,見君黎清已經沒了意識,心中反倒松了口氣。
只不過他的腿和之前傷勢……
“這靜室太冷,我去竹屋。”
說完也不管身後多年沒氣得跺腳過的郁澄空,率先抱著人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這關熬過去了,請大家吃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