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流華跪地,一字一頓道︰“臣認。”
高位上的中年男子,神情憤怒,拔劍下來欲刺,卻被另一人攔住道︰“丞相這麼多年為我渠國做過的,皇上忘了嗎?”
“朕沒忘……”朕記得被父皇發配邊疆時,是你陪在朕身邊,勸朕小不忍則亂大謀。朕記得母妃為消除父皇疑慮,自盡在他面前,也是你攔住了朕,一巴掌將朕打醒。
得友如斯,乃朕之幸。
“臣罪無可恕,一切罪名皆認,皇上,下旨吧。”
臉色難看的帝王動了動發白的唇,看著朝堂之上各種人隱藏在面具下的嘴臉,一股深深孤寂順著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革去官職,沒收家產,發配邊疆!”
苦寒之地,銀裝素裹。
北風凜然呼嘯著將漏風的帳篷微微卷起,露出一個單衣薄裳的男子。
郁流華看著面前破爛的瓷碗,嘆了口氣,仰頭飲盡。
君黎清沖進來的時候,郁流華已經瞳孔渙散,嘴角的黑血仍舊不停的流著。
“師父!不要!”君黎清擦著他嘴角,哪怕他知道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可看見郁流華在他懷中一點點沒了呼吸,還是令他痛苦得幾乎窒息。
郁流華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誰,卻忍不住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撫上去,自顧自道︰“三十六載光陰……換四海升平。朝堂風波詭譎,折一身已擋。日後大渠地域遼闊,國威遠揚,再無人敢欺……臣不悔……”
沒有再給君黎清反應的機會,整個世界轟然碎裂。
眼前驀然出現數千名身穿鎧甲的人類。
最前頭,有一人騎在戰馬之上。銀白色的盔甲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犯我者,眾必誅!”
底下齊聲跟著喊︰“犯我者,眾必誅!犯我者,眾必誅!”
一聲聲,震耳欲聾,卻格外熱血。
“哈哈哈哈!好兒郎們!殺!”
戰馬揚蹄,激蕩起塵土。
迅速朝前方奔去。
刀光劍影中,那人殺神之姿以一敵百,手起刀落,俊逸非凡。
眉目間殺伐之氣毫不掩飾的爆發出來。
君黎清前一刻還在眼眶里的淚水瞬間掉落。
“不愧是我朝戰神啊!第戎猖狂,這回可嚇破膽了吧!”
“是啊,哪像宮里那些嬌生慣養的皇子,那手指細的喲,估計連吃飯都要人喂吧哈哈。”
第戎一戰,戰**號變得家喻戶曉。
“青將軍平第戎有功,戰績卓絕,特賜黃金萬兩,綢緞百匹……”
冗雜的賞賜讀了半天,最後才將正題道出︰“將軍,皇上這可是為了您著想啊,十五歲出征到現在也有十二年了吧,邊關苦寒難耐,特意賜了府邸在京都,往後,您就享福咯。”
郁流華將兵符交出,一聲不響地回了房間。
日子行雲流水地過了三十幾年,又一道聖旨落下,郁流華兩鬢斑白,卻重新被新帝啟用。
昔日戰神遲暮,可出手卻依舊狠辣,仿佛幾十年光陰都未能將這把寶刀的光芒磨滅。
然而,終究還是抵不過有人通敵賣國。
二十萬大軍行程泄露,嶺南一線天,奪命巨石從天而降,毫不留情的砸下。
君黎清很想沖過去護著對方,然而這次卻整個人穿了過去︰“師父……”
他回過頭,卻發現那人嘴角一抹的釋然的笑容。
隨著留在識海的時間越來越長,君黎清也發覺了不對勁。
起初他還能踫到對方,甚至說兩句話,然而越往後,越無能為力,不行,如果自己無法找到師父心中的結,那麼他們兩個人都將困在這里。
可是看到現在,他仍舊一頭霧水,每一個場景,每一個身份最後都無法得到長久。
有的是魔修被人追殺而死,有的是正道宗門弟子被人暗算而死,還有的是為了天下蒼生而死。
君黎清捂著腦袋,嘶吼道︰“夠了師父,夠了!我受不了了!”
“求你,別讓我看了……”
君黎清被郁流華一幕幕的死亡刺激的幾乎崩潰,然而他心底還是留有一絲清明。
如果連他都迷失在師父的識海里,那麼師父在最深的那個角落該多難過。
君黎清光是想想,都覺得肺腑好似被灼傷般疼痛難忍。
他急促的喘了兩口氣,雙手聚力在黑暗中奮力一扯。
雜亂的記憶瞬間涌入他腦中。
君黎清,冷靜!
就在他疼得麻木,幾乎喪失五感之時,一個片段立刻將他吸了進去。
君黎清站定後,腦中那股眩暈的感覺還未散去,他扶著身旁的牆,仔細看去。
這是一個奇怪的房間,至少在他的認知里,沒有見過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