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李溫,與襄陽王一戰。
一句話,十個字,似是簡單至極,但內里牽扯到的東西又何止表面看上去的這麼簡單,單論李溫是否願意結盟,就是擺在秦策面前的一大難題。
于外人看來,李溫與秦策早已結盟,畢竟秦策深陷長安被襄陽王所困時,就是李溫出了大部分兵力攻打襄陽,才讓秦策得以找到機會成功逃脫,這樣的舉動也變相地等于招惹了襄陽王,但只有參與其中的雙方才知道,所謂結盟只不過是相互得益的短期協議,維持至今而不說破只是迫于襄陽王的威脅。
如果坑害對方所帶來的利益大于——甚至不用遠大于襄陽王的脅迫,這協議與結盟就會立即變為薄紙一張。
從另一方面來講,若結盟是為了幫他對付三杰,那麼李溫肯定二話不說,直截了當地同意結盟,關鍵在于李溫現在就自顧不暇,又如何願意勻出兵力幫助秦策去對付襄陽王?
哪怕是李溫還未被三杰絆住,實力鼎盛之時,這樣全力以赴並且相當于找死的做法,他也是敬謝不敏。
“我不太理解為什麼你會提出這樣的提議。”
一大早被叫來州牧府,居然是商議與襄陽王的對抗事宜,確定自己沒有听錯一個字之後,謝窮酒以一種詫異至極的目光將楚淮青從頭到尾一打量,又看向秦策,沒有因為楚淮青是他的摯友而偏頗,實事求是地道︰“我也不太理解為什麼王爺會同意這樣異想天開的念頭。”
秦策將代表平州兵力的旗幟從地圖上拿起︰“謝軍師的意思是我們有可能打不過?”
“自然不是。”謝窮酒落座一旁,觀看楚淮青與秦策的戰局,施施然道,“我的意思是肯定打不過。”
謝窮酒這個態度,楚淮青並無意外,理智考慮實際,楚淮青也不認為他們有獲勝的可能。
除非出現一個超出實際的變因。
看著地圖略加思索,代表襄陽的旗幟出其不意地截胡了秦策想要進攻的地點,楚淮青道︰“所以我們要想辦法與李溫結盟,並且勸動李溫,讓他參與到討伐的隊伍里。”言畢,拿起備好的謀略紙,寫下計謀蓋在旁邊。
謝窮酒將楚淮青寫的一疊紙張拿起,自然而然地翻看了起來,他眸光一動,又看了看地圖,眼中配合地閃過一抹富有深意的笑意,偷偷往這邊瞄了一眼的秦策揉了揉額頭,生無可戀地摒棄了準備進攻的念頭,讓大量兵馬處于回防狀態。
哪知看到他走出這一步的謝窮酒笑得更詭異了。
秦策︰“......”
楚淮青正思考著戰局,沒有留意到這一個小插曲,見秦策回防,疑惑地輕蹙了眉頭,下一刻便將謝窮酒放回原處的計謀紙翻開,讓偷偷潛在一邊的兵力吞吃掉秦策剛才準備進攻的地方。
此番交戰,秦策幾無所得,楚淮青損失五萬兵馬,增添兵馬數十萬,總兵力多于秦策二十余萬。
秦策冷眼瞥向一旁使壞的謝窮酒,謝窮酒渾不在意地抬頭望天。
看到這一幕的楚淮青哪會猜不到剛才發生了什麼貓膩,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滿臉無辜的謝窮酒,將旗幟擱下,轉而談上正事︰“關于如何勸動李溫,窮酒可有什麼好提議?”
“如果你堅持在短期之內攻打襄陽,我就一個提議。”謝窮酒把玩著手中的旗幟,“向李溫展現出足以殲滅襄陽王的實力。”
楚淮青陷入深思。
“李溫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都清楚,他可不似乾寧帝、大皇子那樣的蠢人......嗯,雖說某些地方確實蠢得很。”
平州的旗幟向上拋高,又接在手中,謝窮酒單手支起下顎,接著道:“身為謀權者,能夠掌握四州,李溫不可能蠢到哪里去,我們如今三十五萬兵馬,可用的不過二十來萬人,李溫那邊比我們還困難,能勻出的兵力,十五萬,只少不多,加起來也就三十五萬,連襄陽王的一半都抵不上,更何況這次剛奪得的城池沒多久就拱手讓人,絕對給了李溫不小的刺激,讓他再去拼手一搏,難。”
“再者而言,李溫本身又是個欺軟怕硬的性格,讓他攻打周邊小城池可以,襄陽?怕是沒這個膽量。”
最後,謝窮酒隨手將旗幟落在平原城︰“綜上所述,我不贊同與襄陽王一戰,先李溫一步奪得平原城才是上策。”
“展現出足夠的實力......”楚淮青像是有了決斷,于思慮中呢喃出聲。
謝窮酒無可奈何,重重嘆氣︰“你好歹將我剛才的那番話听進去。”又眯著眼楮笑問道,“想到什麼了?”
“火——”聲音出口又突然咽回,楚淮青以手抵額,緩緩揉動,像是尚在掙扎之中,“就算聯合李溫,我們能與襄陽王一戰的可能性仍然小得可憐。”
“原來你也知道。”謝窮酒翻了一個白眼,嘆氣道,“能否告訴謝某人,究竟為了什麼,能讓你們想不開到這種程度?”
話音未落,又出其不意地問道︰“難不成與小律子推算出來的什麼消息有關?”
秦策與楚淮青的眉梢齊齊一動。
本是順著最可能的方向隨口一猜,沒想到直接命中目標,看到他們這個反應,謝窮酒直起身,眸光瞬間沉了下去,直直地看著面前這他們兩人,進一步判斷道︰“或者,還與我的身體有關?”
秦策︰“......”
“拿我們千辛萬苦拼下來的基業,去換取你的身體安康。”楚淮青搖了搖頭,反問道,“你認為我們會用這樣的選擇來侮辱你?”
秦策反應較快,跟著補充道︰“律川風確實算出來了一些東西,卻是關于天下大勢,只是其中要投入的賭注太大,所以才要有所商議。”
見兩人面色平靜,煞有其事的樣子,謝窮酒的臉色緩和了下來,干脆認錯道︰“對不起,是我太過草木皆兵了。小律子的原話是什麼?”
“盡快聯合李溫,與襄陽王一戰。”楚淮青淡定道,“這是他的原話。”
謝窮酒沉吟片刻︰“有沒有提到具體會有什麼好處?”
楚淮青搖頭︰“沒有,他只是告訴我們,只要能在五個月之內完成這件事,便可以獲得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個機會將為我們奪取天下提供很大的助力,多了他不肯說。”
謝窮酒接著問︰“其中的限制是什麼?只要能與李溫聯合又與襄陽王一戰即可,還是與李溫聯合又破滅,在這之後與襄陽王發生爭斗也可以?與襄陽王打起來,結果要贏還是輸,贏要贏到什麼樣的程度,輸要輸到什麼樣的程度,小律子都沒提過?”
秦策︰“.......”
耐心听完謝窮酒的話,楚淮青擰眉抿嘴,好似真的處于謝窮酒所提出的困惑之中,半響後答道︰“沒有,應當是看我們自己能將變因演化到何種程度,既然這樣,不如就往最有利的結果去考慮,或輸或贏且看雙方實力,當然,退路必定得留一條。”
“所以不止要贏,最好還能斬殺襄陽王麼.....”
謝窮酒眉宇往下輕壓,好似正于無數的算計中找尋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條,單看他不甚為難的表情,楚淮青便相信對方能想出一個應對的計策來。
或許這是一種偏信,但更是楚淮青于絕境中無數次親眼見證過的奇跡。
哪怕僅在簡陋的茅廬,散步的小巷,或是輝煌磅礡的大殿之上,這個人永遠都是如此。
所言不過數句,所說不過幾個計策。
便能翻雲覆雨,碾轉乾坤。
謝窮酒是多智近妖,楚淮青在秦策心中的印象更是相差無幾,看著居然成功忽悠了謝窮酒,甚至出口的每一句話起來都不算是謊言的自家先生,面無表情的秦策終是忍不住在心中瘋狂地鼓起掌來,恨不得當場擁著先生來一個熱烈的贊賞之吻。
兩人靜候著思考中的謝窮酒,對方也不負眾望,沒讓兩人等多久,不過半刻鐘,便再次抬起頭來,看向楚淮青︰“方才我曾提到向李溫展現出我們的實力,淮青心中是否已經有了計較?”
之前表現得明顯,既然已經列入考慮之內,楚淮青就沒想過繼續隱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