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聞言輕笑了一下,開口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從前就愛輕信他人,心腸軟,耳根子更軟。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護著你的人,只有一個。以前是,現在依然是。”
“……”曲溪擰著眉頭,慢慢從桌前站起來,卻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幸好張洋的扶住了他。然而少年卻後退兩步避開了張洋,目光則毫無焦點的落在遠處。
“曲溪。”張洋開口道︰“把電話掛了。”
少年抬頭看著張洋,便聞電話中的人道︰“你以為張洋就值得你信任嗎?”
“您……想說什麼?”曲溪問道。
“我很久前就听說你在找那把匕首,所以托張洋給你帶話,讓你過來取。你問問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你匕首的下落?”張繼的聲音帶著幾分蠱惑道︰“他怕你見到我,怕你會因此離開他,所以就欺騙你……”
曲溪聞言猛然抬頭看向張洋,目光中帶著幾分懷疑。
張洋不明所以,卻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他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少年鼓起勇氣試圖替張洋辯解。
張繼卻驟然帶著幾分怒意道︰“你怎麼這麼天真?他現在對你好,是因為他不知道你的過去,如果他知道你的曾經,你覺得他面對你的時候不會覺得惡心嗎?”
少年聞言頓時便有些崩潰,張洋見狀想要上前安撫他,卻被少年快速躲開了。張洋知道曲溪這會兒情緒定然極為不穩定,于是也不敢刺激他,只得稍稍後退了幾步,免得刺激到少年。
“我……您要我怎麼辦?”曲溪朝電話里的人問道。
“來見我,今天。”張繼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手機里傳來忙音,曲溪終于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樣。張洋上前將人攬在懷里,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背上不斷安撫,同時低聲道︰“沒事了,有我在,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曲溪聞言身體一僵,驟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你早就找到匕首的下落。”
張洋聞言心中一沉,不由有些懊惱。此事他原本該提前告訴曲溪的,但是當時顧忌到張繼對曲溪別有用心,生怕曲溪知道了匕首的下落會自投羅網,所以才隱瞞了下來。本想著找到機會,就朝曲溪坦白,卻因為諸多事情耽擱了下來,至今都沒告訴曲溪。
沒想到張繼會如此按捺不住,竟然主動和曲溪說了。
“你听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原本想著……”張洋試圖解釋。
曲溪卻打斷他道︰“你不用解釋,我不怪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雙目通紅,幾乎要哭出來了,然而張洋從曲溪身上感受到的卻不是難過,而是一種類似于絕望的害怕……就像此前遇到雷雨天時的應激反應一樣。
可是,曲溪為什麼會對張繼有應激反應?
“曲溪,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你告訴我。”張洋道︰“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情,我保證會護著你,不會讓張繼把你怎麼樣的!”
“我要去見他。”曲溪喃喃地道。
張洋聞言倒也沒覺得意外,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既然這是曲溪心里的結,無論過程多麼痛苦,都一定得解開,否則將來只會更加難以克服。于是張洋並未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只是幫曲溪找好了出門穿的衣服,然後趁著曲溪換衣服的時候,他自己也將睡衣換了下來。
飯桌上的指環還靜靜的擱在那里,張洋嘆了口氣,將指環暫時收了起來。
兩人一路無話,曲溪始終面色蒼白,目光則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車子駛近張繼所在的小區,曲溪望著車窗外飛速劃過的風景,驟然眉頭一緊。一塊印著楊青黎形象的廣告牌于他們擦肩而過,曲溪驟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個雷雨夜,自己做過的夢。
那個夢他原本已經忘了,可今日卻又突然事無巨細的記了起來——漆黑的雨夜里,皇帝的寢宮傳來驚恐的尖叫,侍女大喊著皇帝被刺的消息,隨後宮里響起了喪鐘……
然後他還夢到了這座城市的變遷……夢到了這條街道,夢到了引著楊青黎的廣告牌,以及一座陌生的房子。房子里的展櫃上,擺著那把結束他生命的匕首。
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連起來了。
“到了。”張洋開口道。
張洋傾身幫曲溪把安全帶解開,然後打算下車幫曲溪開車門。
曲溪卻突然伸手拉住了張洋,開口道︰“求你……不要去問他,我不希望你從他口中,听到任何關于我……過去的事情。”
望著曲溪不安的雙眼,張洋鄭重的道︰“好,我不會去問,他就算主動朝我說,我也不听。”
曲溪聞言終于松了口氣似得。但他望著眼前張洋那張英俊熟悉的臉,卻突然有一種要失去對方的感覺。一切都太順利,太幸運了,他早該知道命運不會如此厚待他,怎麼可能所有好事兒都讓他攤上呢?
一副完整的身體,一個像張洋這樣完美的愛人……
根本就不可能,就算他勉強抓住了,命運也還是會想辦法奪走!
“我陪你一起上去。”張洋開口道。
“不,我自己上去。”曲溪道。
張洋聞言伸手按住曲溪的手背,認真的道︰“我不信任張繼,所以我不會允許你自己上去見他,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這是我答應你去見他的條件。”
少年聞言卻一臉猶豫,他無法想象張繼會說出什麼樣的話,如果……
“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听,只要讓我確認你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就可以。”張洋開口道。
曲溪聞言終于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坐電梯上樓,張洋去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張繼家的保姆。
“兩位請進,老板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請兩位在客廳稍坐一會兒。”阿姨很客氣的道。
曲溪一進門就看到了熟悉的地板花紋和壁紙顏色,包括屋子里的裝修風格,都和他那晚夢到的一模一樣。不過那把匕首並不在客廳,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曲溪失魂落魄的坐在,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人一樣。
直到過了近一刻鐘,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了張繼的聲音。
那一剎那,曲溪的身體驟然繃緊起來,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張洋起身半擋在曲溪身前,似乎希望用這種方式,減輕少年的恐懼感。
然而張繼邁進客廳的那一瞬間,少年還是崩潰了,他整個身體劇烈的顫抖著,險些便跪在了地上,幸虧張洋及時攙扶住了他。張繼的聲音,張繼的那張臉,以及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場,曲溪都熟悉至極。
那不是別人,正是他忠心侍奉了二十年的主子。從那人做皇子時,曲溪就在他宮中為奴,而後到了東宮,到了龍椅,一路走來曲溪都站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