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下山?”林舟一口米飯差點噴出來,師父好端端地怎麼要下山了,那他不得一個人留在山上?
岑黎從書房里出來道︰“食不言。”
林舟一噎,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飯菜一應解決,麻溜地收拾碗筷去溪邊洗碗。洗完後回來,站到臥房門前。
他低著頭,兩只手互相絞著,咬著嘴唇。
岑黎從櫃子不知取出了什麼,轉身正好對上他,見他這幅模樣猜測有話想說便沒出聲。
果然,林舟小步一頓一頓,左右搖擺地晃到岑黎面前,腦袋低的不行,小聲說︰“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你何時想回來便什麼時候回來。”
“啥?”師父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林舟一臉懵地抬頭,正好撞進他師父幽深的瞳孔中。
心冷不丁一亂,他盡力維持氣息平穩道︰“我也去?”
岑黎把一只遮面戴到他頭上,“嗯”了一聲。
“我,我不能下山……”林舟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師父他,恐怕還不知道他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有何不可。”岑黎用的是反問句,語氣卻是肯定句。
“師父……”林舟抓住岑黎的一只衣袖,低聲道︰“我,有很多人在追我。只有山上他們上不來。”
岑黎靜靜地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林舟心里惴惴的,沒緣由地有些心慌,害怕師父會丟下他這個麻煩精。
“哎?!”
林舟呆呆地看著握著他手臂的那只手,門“砰”一聲在背後響起。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只能看到蟬源山朦朧的輪廓了。
師父就這麼……把他帶下山啦?
捏了捏手心,神經質地甩甩手。手臂上似乎還能感受到師父握著他時的溫度,他側臉抬頭看著比他高出一截的岑黎。遮面把臉全部遮住,他只能大致看到岑黎的輪廓。
“到了集市先給你買幾身衣服。”岑黎說。
林舟︰“師父不用嗎。”
“不必。算了,先去給你買鞋。”岑黎瞥了一眼他鞋尖隱隱有破洞前兆的鞋,如此說道。
林舟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自己的鞋,頓時臉紅了一度,囁嚅道︰“我沒頑皮。”他擔心岑黎懷疑是他貪玩弄壞的。
“我知道。”
有一天晚上林舟睡覺時把被子踢了,半截腿露在空氣中,岑黎半夜淺眠,起身為他蓋被,借著月光看清了那雙細細瘦瘦的少年的腳。
少年的腳小小的,很白,精致漂亮。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大概是兩個大腳趾比常人更上翹,這就是導致他鞋子老是前端破掉的罪魁禍首。
前面有一小片農田,農田不遠處有一個小村莊。這里離進城尚有些腳程,加之天氣日漸炎熱,到了日頭不再適合趕路。
岑黎指著人家道︰“暫且歇息一下,過了日頭趕路。”
林舟點點頭。
下山後頭一次見到人家,他心里既開心也有點害怕。開心的是山上雖然好玩而且有師父陪伴,但終究少年心性,還是喜愛玩樂。害怕的是擔心有人會來殺他,盡管師父二話沒說讓他下山了,可他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然而……明明可以打死不下山的,不知為何他對岑黎有種莫名的信任,竟然就這麼下山連小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兩人走進村莊,找了一棵大樹坐在樹下乘涼。林舟已經累得不行,盤著腿以手作扇扇著風,熱的哈哈吐氣——跟狗一樣。
反觀岑黎,如松如柏地靠著樹干筆直站立。
林舟有點不平衡,同樣走了小半天,他師父怎麼連喘都不帶喘一下的啊。
他仰起頭,把遮面掀了上去,從下面看向遮面下的岑黎。
岑黎直視前方,目不斜視。臉上略有薄汗,呼吸十分平穩。接收到來自下面的視線,垂下眼楮回看他。
林舟呼呼吹起,把薄薄的遮面吹得一浪一浪。呼嚕著氣道︰“師父餓麼。”
岑黎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彎腰放到他盤著的腿上。
林舟嘿嘿笑,“師父到底是個識相人。”說罷揣起銅錢往最近一戶人家走去。
敲了門,來開門的是一名面帶愁容的中年婦人。
見林舟穿著整齊干淨,相貌端莊,婦人擠出笑容對他說,臉上的憂愁卻半分不減。“小兄弟,你有什麼事嗎。”
林舟覺得自己敲錯了門,但是敲都敲了,只好繼續道︰“大嬸您好,我與師父路過此地,能不能向您討點吃的?”
說著伸手展開手里的銅錢,表示自己不是來白吃的。
婦人往樹下看了眼,那是一個氣度不凡之人,她心中百轉輪回。點頭道︰“進來吧,不要你錢。”
林舟對岑黎比了個“耶”,溜進了門。
林舟進院後跟著婦人直接去了廚房,她從鍋里打了兩碗粥,又從鹽罐子里取了些鹽撒在粥里。
她懷著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家里沒什麼吃的,這些給你們吧。”
林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直把銅錢往婦人懷里塞,突然覺得男女授受不親,直接把銅錢放在灶頭上。
“不嫌棄,真是太感謝您了。”
婦人還想把錢還給他,林舟堅決不要,她不知想到什麼嘆了口氣收下了。
“趕緊吃吧,吃了盡早上路。”
林舟剛想表示感謝,突然從另一間屋子里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