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和江之鳴比。
任何人想要和江之鳴比,他都不屑。
更何況,他听過白晚的歌,無論是對歌曲的領悟力,還是情感的投入程度,白晚都差江之鳴一大截,又憑什麼和江之鳴比?
所以,才有了白晚來到中海音樂後的那些交往。一開始,他的確是惡趣味地故意刁難白晚,但傅野不得不承認,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對白晚的看法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觀。白晚比他想象中更努力、更有想法,也更有韌性。
不過,他還是覺得,白晚一點兒都不像江之鳴,真正唱起歌來像江之鳴的,另有其人。
若不是答應了程吟要為他制作新EP,沒準他真會為白晚操刀寫一首歌,可是現在,來不及了。
傅野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語帶歉意︰“我沒辦法給白晚寫歌,程吟的首張EP我包辦了,你知道的,搞創作,不可能一心二用的。”
葉承恩搖了搖頭,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傅野,你還在想江之鳴嗎?”
這問題真如一把尖刀般冷光凜冽,傅野卻驀地笑起來︰“我想不想他,很重要嗎?”
葉承恩嘆息道︰“程吟的確是一個出色的歌手,可是你應該看得出來,他從來不是為自己而唱,他達不到白晚的高度。難道你只是想找一個江之鳴的代替者?可是替身始終不是正主,江之鳴只有一個,白晚也只有一個。”
傅野心中大震,好一會兒,才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掩去了眸中暗色。
白晚閉關了足足半個月,總算把那勞什子專輯完成了。這張專輯取名為《水星未來》,充斥著大量的電子樂,有一種濃濃的金屬科幻風,整體風格還是遵循了丁曉齊留下的理念,十分前衛。但白晚也因為傅野的話而折中了一下,加入了幾首流行口味的情歌,甚至還有一首中國風。
說實話,他自己對這張風格雜糅的專輯也沒把握,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推出了。
這張專輯被交到了葉承恩手里做最後的把關。
白晚去找葉承恩的時候,沒想到程吟也在。而直到這時,他才知道,程吟要推出首張EP,里面的三首歌,詞曲制作全都由傅野包辦。
心里像硌了一塊石頭,又堵又難受,但傅野想要給誰寫歌,怎麼寫,他都沒資格說什麼,淡淡地看了程吟一眼,就出去了。
他一回到家就倒在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
醒來時,天光暗淡,白晚有一瞬間的恍惚,竟分不清這到底是清晨還是黃昏。
拉開窗簾,華燈初上,倦鳥晚歸,才知夜幕就要降臨。
听說傍晚是一個逢魔時刻,白日里極力偽裝、掩飾的不良情緒,最容易如同妖魔鬼怪一般在這一時刻橫行肆虐。白晚很久沒這麼難受過了,仿佛之前和傅野的種種爭執,那晚與隋風的決絕分開,在此刻才顯出強烈的後遺癥來。他感覺身體里的那塊石頭已經碎成了好幾顆,每一顆都堵在血脈流通的關鍵之處,每一次心髒起跳,都有尖銳的痛襲來,讓他整個人憋得要發瘋。
不行了,他一定要找個方法發泄一下。
白晚恍恍惚惚地出了門,打車去了“開嗓”。
為了保護嗓子,白晚在“開嗓”很少喝酒,就算喝,也喝得很節制。但這一晚,他心情差到了極點,想著反正新專輯也交差了,便不管不顧地狂灌了一痛,到最後,喝得膽汁都快吐出來。
“你不能再喝了。”相熟的酒保按住他的酒杯,“想明天上娛樂版新聞嗎?”
“你——管我!”白晚奮力地抬起頭來吼了這一句,又重重地砸在吧台上,已經完全喝醉了。
“你經紀人電話多少,我讓他帶你走。”
白晚沒有任何反應,還嚷著要繼續喝。
酒保無奈地搖搖頭,想去找他的手機,忽听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交給我吧。”
酒吧轉頭一看,一個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來人身材高大,面容凌厲而英俊,他覺得很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傅野見他不放心,只得自報家門︰“傅野。中海音樂。我們是同事。”
竟然是傅野!
酒吧一直只听說過這位大神的名號,卻從來沒見過真人。現在一見,果然氣場強大,不似普通人。
“把他交給我吧,我送他回家。”傅野說著,拍了拍白晚的背,“你還能走嗎?”
回應他的是一陣干嘔。
傅野皺起眉頭,似乎很嫌棄這人喝醉的樣子,但還是抬起白晚的一只手臂,想將他架起來。沒想到,白晚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一灘爛泥似的不停地往下墜,怎麼都架不起來。傅野不耐煩了,突然一彎腰一抬臂,將白晚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他抱著爛醉如泥的白晚快步走出了酒吧,酒保看著傅大神抱著個大男人也毫不費力的背影,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傅野把白晚扔進車後座,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今晚真是見了鬼了,原本是想喝點小酒,找點兒寫歌的靈感,想起甦旭說過的“開嗓”,想起他說程吟和白晚都在這兒駐唱過,便鬼使神差地選擇了這里。沒想到,竟然給他撿到個醉鬼。
“喂,你手機呢?我要給劉空打電話。”
白晚蜷縮在後座,把臉埋起來,小貓似的小聲哼唧著。
“你不說我就自己找了?!”傅野下了最後通牒,但顯然這警告對醉鬼沒用,白晚慢騰騰地翻了個身,露出一張被酒意燻染的臉。他雙頰緋紅,眼波瀲灩,原本冷冷清清的五官都多了一抹艷色,突然充滿了情緒和欲望。
傅野心頭猛跳了幾下,別過眼,試探著伸手在白晚褲子口袋的位置按了按。像是按到了什麼開關,白晚突然咯咯咯地笑起來。他邊笑邊去推傅野的手,極其不老實地掙動著,在後座翻來翻去,笑得傅野心里一陣暗火。
“別笑了。”傅野啪的一聲打了一下他鼓囊囊的屁股。
白晚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大著舌頭說︰“你、你、你干嘛打我?你、你、你是不是不喜、喜歡我?”
他眼角都紅了,像個小孩似的質問著他,楚楚可憐而又理直氣壯,與清醒時那個高傲、冷漠又逞強的白晚,完全是兩個人。
傅野實在忍不住了,逗他說︰“那我要是不喜歡你,你怎麼辦?”
白晚撅起了嘴,哼哼道︰“那我也不喜歡你。”
嘿,這麼傲嬌!
傅野又好氣又好笑,干脆懶得理他,仔仔細細去翻他口袋。結果他發現這家伙竟然手機鑰匙錢包都沒帶,就帶了一包餐巾紙和一個巴掌大的記事本,真不知在“開嗓”他是怎麼結賬的。這波操作真是厲害了,看看這人神志不清的樣子,就知道待會兒送他回家沒戲了。傅野想了想,總不能讓白晚一直待在自己車上,而開個酒店可能第二天全網的人都要傳他倆的桃色緋聞了,沒辦法,只能把人帶回自己家了。
傅野給白晚墊了一個靠枕,讓他躺得舒服點兒,這時候酒勁兒已經過去了大半,白晚陷入了昏昏欲睡之中,不吐也不掙扎了,傅野長舒了口氣,坐回駕駛位,開始往家開。
走到半途,一個十字路口,傅野正專心致志地觀察著紅綠燈,突然,一只手摸了過來,搭在他的脖頸上,驚得他一激靈,猛踩了一把剎車。
“你干什麼?!”傅野回頭,白晚不知什麼時候爬起來了,扒拉著他的座椅,臉紅紅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