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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有情_第71章

    白晚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你是在哪里長大的?”
    “我出生在芝加哥。從我記事起,就沒有在一個地方待滿過一年,一直都跟著父母世界各地亂跑。很多人羨慕這樣的生活,但其實,對一個孩子來說,這樣挺可怕的。你永遠都交不到長久的朋友……我,我那時挺孤獨的。”
    白晚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會從傅野口中听到“孤獨”這個詞。畢竟他看上去是那樣強大、勇猛、無所不能,沒有任何心理陰影的樣子。
    “不過,”傅野笑了笑,“這種感覺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那時候太要強了,父母給了我最好的生活條件和學習環境,我再為賦新詞強說愁,就顯得很矯情了。”他輕輕一頓,又道,“我去過無數的城市,但印象最深的還是波士頓。因為那是我第一個常住的城市。我在那里學了八年音樂,也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白晚想起了江之鳴和甦旭,心里一酸︰“那後來,你還回去過嗎?”
    “當然,我回去過好幾次,每一次都感覺很陌生。哪怕街道建築沒有大的改變,但人不一樣了,心境也不一樣了。”傅野微微一嘆,“古人說‘物是人非’也許就是這個意思。”
    白晚還在細細咂摸傅野的話,他突然話鋒一轉,道︰“所以你不要覺得難過,從古至今,很多人都和你一樣,我也和你一樣。但我不也活得好好的?人最重要的還是要向前看。”
    白晚驀地反應過來,傅野這是拐著彎在安慰他。
    他心里一暖,連帶著這南方的冬天,也沒有那麼濕冷和孤寒了。
    出租車直奔芝市第一人民醫院,在腫瘤科的加護病房外,白晚見到了那位自稱是父親朋友的羅阿姨。那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眉清目秀、小有姿色,但也許是一直在醫院陪護病人的緣故,她看上去非常憔悴,頭發亂糟糟地扎在腦後,面色灰敗,死氣沉沉。
    “你是……白晚?”她一雙熬得通紅的眼楮直直地看過來,白晚卻覺得那目光並不聚焦,她仿佛在透過自己看別的什麼人,“你長得可真像……”她驀地收了口,眼里迅速蓄積了淚水,“你進去看看吧,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白晚從進醫院開始,腳步就仿佛黏了一噸膠水,幾乎是被傅野拖著走上來的。而現在,他更是不敢走進去了。
    隔著一扇薄薄的木門,仿佛隔著難以逾越的天塹。他要跨越的,並不只是一間病房,而是二十九年從未安生過的時光,是童年的陰影、是青春的痛癢、是逃離的決絕也是無根的失落。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勇敢,他與隋風達成了和解,與初次萌發的愛情達成了和解,卻始終不敢去觸踫親情那根細若游絲的線。
    “我……”白晚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已經想逃了。
    傅野攬住他,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低聲道︰“別怕,白晚,我在呢。”
    我在呢。
    這真是神奇的三個字。
    傅野那雙幽深的漆黑的氣勢逼人的眼楮,奇跡般地給了白晚一股力量,他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
    傅野也跟上前,重重捏了捏他的手︰“去吧。我等著你。”
    白晚終于推開了那扇門。
    幾步之遙,一個枯瘦如柴的男人仰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了管子,痛苦地呻吟著。他並不清醒,白晚進來了也沒有任何反應,像一個完全被疼痛吞沒的人,世界里只有無盡的折磨與痛苦,與現實隔絕了。
    白晚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白世英嗎?
    他記憶中的白世英,雖然總是喝得醉醺醺的,但清醒的時候也算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他身材高大,品味很好,在一眾做生意的老板中間是最討女人歡心的。怎麼會被病魔折磨成這個樣子?
    他在電話里就听羅阿姨說了,父親得的是肝癌,發現時已經是晚期了,用各種辦法拖了大半年,實在是回天乏力。
    “他之前一直不讓我告訴你,說早就和你沒關系了,你是大明星,別影響你的事業了。但我知道他心里還是想著你的,不然不會昏迷時一直叫你的名字,”羅阿姨抽泣著說,“我自作主張讓你回來,他知道後一定會怪我,可是,我不能讓他臨走前都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
    白晚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來到病床前,這一次,他看清了父親的臉。
    凹陷的、扭曲的臉,布滿了插管,像黑暗里的噩夢。
    白晚緊緊地抓著床沿,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像是感覺到了有人接近,病床上的白世英抽搐了一下,動了動嘴唇。
    “小晚……”
    白晚听見自己的名字,像一顆炮彈隨著非常微弱的氣流沖了出來,一直沖破了他的防線,沖到了他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
    轟的一聲,有什麼被炸得血肉橫飛。
    第三十七章
    白晚不知在父親床前待了多久,他又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看過他了。雖然下過狠心斷絕關系,他卻從沒想過重逢會是這樣絕望悲傷的模樣。白世英全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唯有腹部高高鼓起,那里面是排不出去的腹水。每過幾小時,就有護士來抽腹水,給他打針,打的是嗎啡,用來止疼的。听羅阿姨說,病情發現時就已經不能做手術了,一直在保守治療,而現在,保守治療也失去了作用,唯一的訴求就是讓病人感到舒服一點,走的時候沒那麼痛苦。
    白世英一直處于昏睡狀態,但他似乎能感覺到兒子回來了,比之前更頻繁地囁嚅著白晚的名字,每說一次,白晚就會低聲地回應他︰“是我。”
    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啞得說不出話來。
    羅阿姨示意傅野將白晚帶走︰“病房不能久留,沾晦氣。”她還帶著那種中年婦女最樸素的迷信觀點,“你現在是大明星,別被影響事業了。”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又抹起了眼淚,“你爸這麼多年其實一直不順,做生意虧慘了,但從沒想過去找你,就是不想影響你。當然,他也是覺得虧欠你,沒臉去找你。”
    白晚木木的沒什麼反應,他心里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傅野順著他的目光落到那個男人身上,不由得後背一涼。他生來就花團錦簇,鴻運高照,幾乎沒有與這麼慘烈的彌留赤裸裸地打過照面。但死亡卻又是一個誰都不能逃避的命題。不知怎的,他望著白世英,心里驀地冒出一個念頭,若是自己有一天也像這樣纏綿病榻回天乏力,一定不會讓心愛的人陪著。
    他寧願像自殺的象群一樣,找個無人知曉的山谷獨自死去。
    可是,若是他的愛人也這麼想呢?
    傅野情不自禁地看了白晚一眼,突然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悲哀。人還是太過于渺小了,所謂偉大的感情,實在也容易落俗。有些抵不過時間,而有些,抵不過死亡。
    “白晚,我們先回去吧。”他輕輕地喚著白晚的名字,將他拉起來。白晚沒有拒絕,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麻木地任由傅野推著他走出病房,一直走出住院大樓。
    已是傍晚,暗藍的天空寒雲涌動,風猛烈地吹著,帶來冰涼的水汽,撲在臉上仿若眼淚。
    傅野在醫院旁邊的酒店開了一間雙人間,倆人辦了入住手續之後,時間突然大把地空了下來,不知道該做什麼,又能夠做什麼了。
    白晚坐在床頭發呆,一雙清冽的眼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傅野看得一陣心疼,雖然他並不了解白晚的家庭出了什麼變故,也並不清楚白晚和父親有怎樣的心結,但他知道白晚是個善良的人,也是一個情感很柔軟的人,就像他胸口紋的蝸牛,看似冷硬堅強,其實最容易受傷害。
    他走過去坐到白晚身邊,柔聲問︰“你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白晚木然地搖了搖頭。
    “還是要吃點兒,不然怎麼照顧你的父親?”
    白晚想到什麼,問︰“你是不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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