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南夢辰的話已經讓安夏徹底忘記了自己在電梯里和顧慕之剛剛鬧起來的那點小脾氣。
莊甦風的身份真的像南夢辰所說的一樣嗎？
他身上既流著南家的血，又流著韓正瀟的血？
這種事安夏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坐上車的時候，顧慕之對安夏道︰“南夢辰的話，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
安夏沒有回頭︰“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
“事情還沒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安夏搖了搖頭︰“我們現在怎麼辦？”
“去找六叔。”
“你想問六叔什麼？”
顧慕之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了安夏一個問題︰“顧子欣和我父親開庭的時候，你不覺得奇怪嗎？”
顧子欣和顧海山開庭是在安夏他們從國外回來的前後腳，那個時間段，所有人都以為顧海山早已經放棄了這場官司，可是卻不料，顧海山竟然突然申請開庭，這件事的確很奇怪。
可是安夏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會和六叔有關系。
安夏不太確定地看向顧慕之︰“你該不會是覺得……在背後搗鬼的人……是六叔吧？”
顧慕之的表情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麼︰“這件事要我們見到六叔，才能清楚。”
盡管顧慕之沒有直接回答，可是安夏卻听得出，顧慕之的確是在懷疑六叔了。
車子一路朝著那個小院前進。
院門虛掩，通過門縫能夠看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停靠在牆邊的小車。
一切依舊，可是這一趟到來，兩個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推開院門，六叔的背影立刻就出現在了安夏和顧慕之面前。
“六叔。”
就仿佛是冥冥中有了某種預料，听到這聲招呼，六叔慢慢直起腰身，摘掉了鼻梁上的老花鏡，卻沒有急著轉身。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回頭只微微一笑地對兩個年輕人說了句︰“來了……進屋說吧。”
進門前，安夏還有過很多種猜測，最多的就是顧慕之估計錯了，六叔或許和這一切根本沒有關系。
即便他和陳指七有著那麼深的交情，即便他和莊甦風現在看來也一定不會是互不相識的，但是安夏就是不願意相信，和藹慈祥的六叔，會是那個在背後幫助莊甦風搗鬼的人。
可是現在，六叔雖然沒有說什麼，安夏卻從他眼中那稍縱即逝的一抹落寞中預感到了一些她不願意接受的東西。
顧慕之和安夏在沙發上落座。
六叔始終沒有抬頭正視過他們的雙眼。
兩個裝滿水的杯子被放在他們面前，六叔在窗邊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杯水，自然是沒有人去喝的。
顧慕之看著六叔︰“六叔最近，去見過父親幾次？”
“慕之！”
安夏推了下顧慕之的胳膊，覺得這麼開門見山有些沒有禮貌。
顧慕之仍舊瞧著六叔，而六叔，也是一副似笑非笑地終于抬起了頭。
“是去過幾次。”
“都聊了些什麼。”
顧慕之說話太直接了，安夏覺得很不自在，遂又推了他一把︰“慕之……”
六叔擺手︰“沒關系。”
他看向安夏︰“小夏，有些事，放在心里頭，其實更加折磨人，說出來，反而能讓人輕松許多。”
安夏眉頭一緊，對六叔這樣的坦誠感覺到的不是安慰，反倒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內疚感。
就好像這樣逼問，讓她比六叔更加不舒服。
安夏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六叔卻一副坦然地看著兩人。
六叔長長地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其實……我知道你們早晚也會來問我的，或早或晚，不過……這都沒有關系，我不會隱瞞，我只是很清醒，你們來的，還不算太晚。”
兩個人都听得出，六叔似乎很希望他們早點發現這一切。
顧慕之的語氣突然緩和了一些，不再像剛才那樣直白。
“六叔……到底莊甦風……”
六叔又笑了笑，擺了擺手。
“算了，還是我來說吧，有些話，你們問起來，恐怕也沒有那麼好開口對吧。”
說罷，他打量了一番兩個人，安夏和顧慕之都微微蹙眉。
“我的確幫莊甦風去找過海山，把這些年顧家還有海山對我的所有情誼全都拋逐腦後，幫他去說服海山，跟子欣開庭，打了那場官司。”
事情從當事人嘴里親口說出，和推理得出的結果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當安夏听到這些話終于還是從六叔嘴里說出來的時候，她心里頭一陣不舒服。
“為什麼……”
六叔抿了抿嘴︰“因為……我沒有選擇。”
顧慕之插話道︰“怎麼會沒有選擇。”
這句話說得很像是質問，可是六叔並沒有抵觸。
“慕之啊，我不指望你們能夠理解我，其實……我哪還有還有什麼臉面要求別人對我的理解……這……或許都是命吧。”
安夏問道︰“六叔，莊甦風是不是抓住了您什麼把柄？您有什麼難處，您可以直接說出來的！”
六叔的笑容還是很和藹︰“小夏啊，理由和原因說得再多，也沒有意義，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借口，我的確這麼做了，我也不會否認，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是這是六叔自己的事，我不想騙你們，也不想再繼續裝下去了，你們今天能夠找到我這里，就說明很多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六叔沒有多余的話，只能把我知道的盡量都告訴你們。”
安夏立刻就像起了莊甦風的身份，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六叔……那您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莊甦風……是什麼人？他真的是邱纓琦和我父親的……私生子嗎？”
這次輪到六叔蹙眉了︰“你父親和邱纓琦的私生子？”
安夏沒想到六叔會是這個反應︰“難道不是嗎？”
六叔搖頭︰“我雖然和你父親沒什麼交情，可你父親的為人我還是有所耳聞的，他和你母親的感情那麼好，他怎麼會在外面有私生子？”
安夏差點從沙發上站起來︰“莊甦風不是我父親的孩子？那……南夢辰為什麼要騙我？”
六叔思索一陣︰“恐怕，南夢辰是想給你留下這個巨大的疑惑，逼得你們不得不來找我問清楚這些問題吧。”
用莊甦風的身份為誘餌，讓安夏和顧慕之來找六叔。
讓他們知道莊甦風到底想干什麼。
南夢辰這個套路玩的算不得有多高明，但也的確達到了目的。
只要安夏和顧慕之找到了六叔這里，也就意味他們已經差距到了莊甦風計劃的一部分，所以接下來，一定會在六叔這里問出些什麼。
事實證明，現在的情況的確如此。
安夏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地的瞬間，更加疑惑那莊甦風到底是什麼人了。
“那莊甦風和這個陳指七還有邱纓琦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他在背後搞這麼多事情，又到底是為了為了什麼？”
六叔點點頭，知道安夏一定會問起這些。
“莊甦風……的父親……就是陳指七！”
“什麼？”
六叔又點了點頭︰“莊甦風是陳指七和邱纓琦的孩子，換句話說，他其實和南家，有著更深的淵源，而不是和你。”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他不是……”
他怎麼又成了陳指七和邱纓琦的孩子了？
安夏猛地搖了搖頭︰“邱纓琦和陳指七怎麼會有個孩子？他們兩個怎麼會扯上關系？陳指七的死……不是和邱纓琦還有南家有關系嗎？”
“沒錯，陳指七的死，的確是和南家有關系，但是……邱纓琦也的確是和陳指七生下了莊甦風。”
安夏的腦子又亂了，這種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听起來就像是難解的高數方程。
六叔繼續道︰“當年陳指七去找你父親的麻煩，後來差點兩個人同歸于盡，後來你父親重傷住院，而陳指七，也因為被通緝，所以躲了起來，他先後輾轉了很多地方藏身，最後，才躲到了我家里頭。”
說到這，六叔唏噓的搖了搖頭。
當年的一切，都是那麼多巧合拼湊在了一起，但凡有一個環節發生變故，恐怕事情也不會像今天這樣。
六叔繼續道︰“老七這個人，的確很沖動，如果他一直把自己藏得很好，就永遠也不會出事了，只可惜……他對你父親就像是著了魔，從來還沒有遇到過一個像你父親這樣的對手，他發誓一定要讓你父親再和他決斗一次，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一定要和你父親兩個人之間，躺下一個！”
陳指七的為人，安夏早已經听說過了，他有這樣的想法，安夏一點也不意外。
“他躲了好一陣子，始終都很消停，直到有一天，他不知道從哪听說了你父親和母親訂婚的消息，于是發了瘋似的開始籌劃一個喪心病狂的計劃，也正是這個計劃，才把莊甦風和你們所有人的命運，都牽扯到了一塊！”
六叔說到這，剛剛一直很平靜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安夏不知道陳指七又打算了什麼，可是這個計劃，一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陳指七……他在計劃什麼？”
六叔的拳頭用力地攥了攥，似乎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不恥。
“老七他……他想到的讓你父親和他決斗的辦法，就是……玷污你的母親……風若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