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真是太難听了,柳太後氣的胸口起伏,可她卻無法做什麼了,她時刻盼著沈郁死,可沈郁就是不死,他怎麼就是不死呢。
沈郁見她說不出話來,替她說︰“我知道太後你想讓我死。”
柳太後瞪著他,嘴角一個勁的顫,沈郁接著替她說︰“我知道太後是一心為祁昱想,我沒有扶祁昱上位時,你對我示好我就知道了,那時候我想你是他母後,拉攏我我很高興。後來我扶祁昱登上皇位了,柳太後你對我百般倚重,親口對祁昱說,皇位可與皇叔同享,那時候我也很高興,我真的以為太後你拿我當祁昱了呢;可惜等皇位牢固的跟金湯鑄造時,太後你老人家就不想我活了。”
柳太後手抖了,眼楮也極力的縮了下,像是用盡了力氣,她毒死沈郁不單單是因為那個皇位,她是因為……因為……那些話她真是說不出來,她看著沈郁恨不得把他掐死,他怎麼會那麼的寡不廉恥呢!
她的眼神沈郁怎麼能看不懂,他笑了下︰“我知道太後想說什麼,說我是個大奸臣,危害百姓,殘害忠良,理應凌遲處死。”
太後想罵他什麼,惡心他什麼,他豈能不知,但他就是不肯告訴她,不僅不告訴她,他還笑到︰“太後你這麼著急是想問我什麼時候知道的是嗎?”
他想了下嘆氣道︰“比太後你給我下毒的時候還要早。太後在我身邊安插眼線,我自然也在太後你這里安插眼線了。所以太後你老人家給我端的杏仁茶,我不想喝,本來我不想揭穿你的,可誰讓你養的貓見了我就撲,把那碗茶撲在了它地上,它還饞嘴的喝了,讓太後你損失最愛的貓,沈郁實在過意不去。”
他還是恨她,不想讓她痛快,即便那個時候差一點兒死了,可他就是不想在她面前承認,他這輩子防範很多人,可唯獨對蕭祁昱母子格外好,他沒有母親,他真的曾經拿柳太後如母。沈郁使勁的咬了下牙,讓自己的笑容維持住。
柳太後果然被他氣的胸口起伏,可惜說不出話來。
沈郁看她上氣不接下氣笑道︰“都說禍害遺千年,我這個大奸臣怎麼就能死了呢。太後你卻是要先走在我前面了。”柳太後已經無話可說了,他是不氣死她不算完。她一定要告訴蕭祁昱,讓他遠離這個逆臣!
沈郁看她要喘不上氣了,才道︰“祁昱我已經去讓人去叫了,太後,你可要撐住,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柳太後眼里終于有了點光彩,她看著沈郁不放,呀呀的想要說些什麼,終于肯放下臉面了,終于忍不住了是嗎?沈郁站立在她床前,眼楮卻看向了窗外,臉上一點兒別的表情都沒,他站了很長時間,直到柳太後抓住了他的衣襟,他才低下頭對著她說︰“你放心吧,等他回來,我就把這個江山交給他。”
他說的太容易,柳太後顯然不信,沈郁輕扯了下嘴角︰“太後,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我喜歡別人了,所以太後你可以放心了。”
終于說出來了,沈郁冷冷的笑了,他這輩子不會載到她兒子身上,她兒子跟其他的人相比什麼都不是,顧飛比他好,就連蕭珩也比他好,三妻四妾都比他好。所以他放蕭祁昱自由了,他愛干什麼就去干什麼吧,三千後宮也好,子孫繞膝也好,都與他無關了。
他把柳太後拽著他衣服的手撕下來,柳太後使勁看著他,總算從他眼里看到了實話,把她氣的半死不活了,才告訴她這句話,柳太後簡直恨的牙癢癢,不過這總算是件好事,沈郁就是禍水,還是潑在身上怎麼洗都洗不掉的禍水,如今他自己要離開,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至于他再去禍害別人,那她管不了了,只要不是她兒子就行。
她沒有再去鄙視沈郁,沒有那個力氣了,以前的時候她恨不得把他是兔子的事宣揚的全宮里都知道,現在臨死了,沒有力氣了。
她終于松了口氣,劇烈起伏的胸口也終于平緩起來,眼里有了幾分光彩,沈郁看著她這個樣子惡毒的話便沒有說出來,這個女人也算是不容易,不受先帝寵,自己生的孩子卻只能過繼給別人,這輩子是受了無數的思念煎熬。
等到蕭祁昱上位後,她好不容易升為了太後,卻還有一個凌駕于她上面的自己,不讓他兒子娶妻,不讓他兒子生孩子,不能讓她抱孫子,于是她整日里恨他,整日里想著怎麼除掉他。
她是急于愛他的兒子的,好不容易當上他的母後了,她欣喜又著急,因為不知道從何插手,想要幫著他的兒子除掉自己,于是不惜一切給自己下毒;下毒失敗之後,又挑撥他跟他兒子的關系,不惜犧牲她的大宮女;後來又為了扳倒他,拖著病體與恭親王聯合,恭親王老謀深算,定是各種敷衍她。
她本來可以在宮中安享晚年的,可生生沒有熬過去。頭疼再加上心悸癥,日日頭疼,夜夜做惡夢,如果沒有做虧心事,是不是也不至于這樣?
沈郁不再想看她,他轉身出了她的宮殿,到了院子里站著,外面已經站了一院子的太醫,看見他出來都跪在一邊,沈郁抬了下手︰“都平身吧,給我好好照顧太後,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這實在有些為人所難,太醫們低著頭不敢應聲,太後已經是強弩之末、油盡燈枯,能熬幾天他們也說不準啊。
沈郁也知道他們為難,可他總的讓柳太後蕭祁昱,總得讓蕭祁昱見見她。
沈郁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壓陣,太醫們見他不肯走了,都提著了幾分心,小心謹慎的用藥吊著太後的命,可也真是奇跡,瑜王爺不知道跟太後說了什麼,太後的氣色明顯的好了很多,還喝了幾口水,要是按照這個樣子下去,她一定可以熬到皇上回來的。
張太醫高興的告訴沈郁,他想有些傳說也不見得是真的,瑜王爺跟太後的關系這不是不差嗎,瑜王爺說幾句話,太後就好了。
沈郁听完他的陳述後輕微的笑了下︰“那就好。”
他知道張太醫想什麼,他冷笑了聲卻沒有解釋,柳太後不是因為跟他關系好,而是因為了卻心中一塊大石才好的。沈郁忍著沒有告訴她,如果沒有他沈郁喜歡蕭祁昱了,蕭祁昱什麼都不是!
她以為只要他兒子不喜歡他了,這個江山他就能坐穩了嗎!
真是可笑,還與恭親王勾結,試圖扳倒他,她也不想想他沈郁是不是好人,可那個恭王爺就是好人嗎?恭王爺就對這個皇位毫無染指之心嗎?如果他是好人,為什麼當初不擁立他們母子,為什麼蕭祁昱走了這麼久,他連沙場都不曾到過?蕭祁昱在那里過的好不好,為什麼他連看都不去看呢?
恭王爺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她卻還與他串通,想著除掉自己,除掉了他沈郁,恭王爺將又是一個沈郁!又是一個攝政王!
沈郁自己咬到了舌頭,他連他自己也罵進去了。
他終于站起來,是坐不下去了。
沈郁深吸了口氣道︰“那你們在這里好好照顧太後,本王就住在含元殿,有什麼事情立刻叫我。”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皇上已經在路上了,你們要好好盡力。”
張太醫鄭重的領命,心里祈禱著太後你可要多活幾天啊,哎,皇上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念叨的多了,外面突然傳來了通報聲︰“皇上回來了!皇上駕到!”
沈郁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卻被這一聲嚇了一跳,這一聲是劉公公喊的,太尖利了,仿佛就在眼前一樣,沈郁看著那個月亮門怎麼也走不出去了,這兒出去估計正好跟他踫上,他只好又坐到了剛才的椅子上。
他坐在椅子上自酌自飲,非常悠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都神色肅穆,如喪考妣,于是顯的他的神色那麼的歡樂。
蕭祁昱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幕,是他太扎眼,黑壓壓的跪了一院子的人,唯他一人坐著,連看他都沒有看他,以至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第4章
沈郁知道他進來了,他只要不是聾子就听听見,劉公公那聲音驚喜的跟什麼一樣,一聲聲的通傳,他就差敲鑼打鼓了,哦也對,柳太後都要死了,敲鑼打鼓好像是不對。
沈郁非常不願意听他這種驚慌失措的聲音,劉公公今晚上太失態了,以往的時候沒有這麼見不得世面的,他這是在歡迎蕭祁昱的到來啊。沈郁深吸了口氣,把酒喝了下去。
沈郁正想再倒一杯酒的時候,蕭祁昱站到他面前了,沈郁看了他的靴子一眼,靴子上滿是灰塵,這是一路從邊關奔回來的,來的很快,他送去的信不會這麼早到,呵呵,原來已經有別人把信送過去了。
沈郁這麼想著,把酒杯又倒滿了,正想喝時,蕭祁昱開口了︰“皇叔,我回來了。”
沈郁含著那一口酒頓了下,他慢慢把酒咽下去,這酒有一點兒辣,沈郁把竄到眼眶的辣意逼回去後,才抬起頭來,超他笑了下︰“回來了就好,你母後等你很長時間了,快去見她吧。”
沈郁說的話很平和,仿佛他不曾離開一年,只是出去了一會兒一樣。
所以蕭祁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麼?”沈郁也被他問怔了,他茫然的看了看他身邊的劉公公,難道他沒有告訴他他母後要死了嗎?劉公公朝他搖了搖頭,他哪敢說啊,皇上見著他第一面就問王爺在哪?
而且還是笑著的,那他怎麼好說他母後要死了?
沈郁看他這樣也拿他沒辦法,他也沒有別的話好說,伸手指了指屋里︰“你母後病重,你去見她最後一面吧。”劉公公不想說的話,他其實也不想說,可他不說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蕭祁昱這一會兒終于明白過來,他就說為什麼沈郁在他母後的院子里,為什麼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太醫,蕭祁昱心中驟然一痛疾步向他母後屋里走。
“母後!”
這一聲痛苦而壓抑,以至于隔著好幾間屋沈郁都听見了,沈郁端著酒杯的手頓住了,良久後他才苦笑了下,只是苦笑,什麼都沒有做。
柳太後的病容看起來還好,她這些年養尊處優,這個病是最後的這一個月里加重的,沒有讓她受太多的苦,所以並沒有太難看。看到蕭祁昱來,她眼里有了亮光,眼淚竟一下子落了下來,蕭祁昱抱住了她︰“母後,我回來了。”
柳太後手捧著他的臉,竟也說出話來了︰“好……好……”只會說一個好字了,蕭祁昱抱著她了才覺得她瘦,他抱著她的手都有些發抖︰“母後,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柳太後手指也速速發抖,但是擠出了幾個字︰“皇兒……回來了就好……”
沈郁站在門外面看了一眼兩人,便掉頭走了。
劉公公跟在他後面躊躇︰“王……王爺……”
沈郁哦了聲︰“皇上回來了,你留在這里伺候吧。以後都要好好照顧他。”
劉公公哎了聲︰“那王爺你……”
隱形人似的小福子很快便站出來了︰“我跟著王爺。”劉公公瞪著他,卻又無法說他什麼,眼看著兩個人走了,劉公公便守到了殿門前,隨時等著蕭祁昱差遣他,听王爺的意思,皇上這次回來就不用走了,那真是太好了,他跟王爺想的一樣,只要皇上回來了,這宮里就穩當了。
柳太後雖然見了蕭祁昱很高興,精神都無比振奮,但還是說了一會兒話便累了,蕭祁昱看她睡下後,出來問太醫,太醫沉默了一會兒才跟他據實相告,太後娘娘這是回光返照了,沒有幾天的日子了。瑜王爺說的那句話對,是見她最後一面了。
蕭祁昱听著不敢置信的向後退了步︰“怎麼可能?我走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
王太醫跪在地上︰“皇上贖罪,微臣無能。”
蕭祁昱手指都哆嗦了下︰“說,她到底是怎麼了!治不好她,朕讓你們全都陪葬!”
王太醫恐慌的直磕頭︰“微臣沒有一絲謊言,全是據實所說,娘娘患的是腦瘤,是常年思慮過重,愁思郁結而成,娘娘這一年里常常做噩夢,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