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長生靜靜地听著甘棠的陳述,他听到索馬里的時候,就隱約猜到了什麼,他被擄到了海上,而海盜最頻繁活動的地區就是索馬里。
那個男人,為了能在茫茫大海里找回他,竟然犧牲了這麼大的利益!
聶長生不是沒有問過莊凌霄是怎樣動用軍事船艦營救他的,可是莊凌霄就是不願回答,偶爾听出了他的旁敲側問,也只顧左右而言他。
可是現在,聶長生將要從一個並不太熟悉的人的口中得知一切了,似乎終于得以窺探了他想要知道的秘密了,心髒便不可抑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可是沒有想到,莊凌霄竟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竟然利用在索馬里項目中結交下的人脈攀上了當地的高官,要資助他們國家建立一支海上營救軍艦!”甘棠的聲音開始拔高,似乎對這件事還耿耿以懷,為他人做嫁衣也就這樣了,“海上軍艦!雖然我知道莊凌霄很有野心,可那也是對著桌上的糕點吧,他竟然不滿足吃糕點,還想要把放蛋糕的桌子都吞下!”
甘棠氣憤是有原因的!他還記得,當長贏集團得知莊凌霄的用意時,還召開了一個緊急的秘密會議,可不管怎麼研究,他們都不知道海上軍艦到底有什麼值得一個商人去創辦,重點是,那是一個復雜的國家,尋常人要資助這麼大型的軍事,也會聰明地選擇一些強大的,或者發展前景可觀的國家,怎麼會挑出這麼一個時局不穩定的國家?
“不過他莊凌霄要搞什麼大動靜也跟我們無關,可是他轉讓給我們的那幾個大項目,最近幾個月卻頻頻受到了一些沉重的打擊和報復,本來以為是莊凌霄設下的圈套,不過後來傳出了他跟莊家大族脫離了關系,他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我們才發現這麼大的事情不太可能是現在的他有實力做的……”
“等等!”聶長生突然打斷了甘棠的陳述,心跳得更急促了,急聲問道,“你說什麼?他……他脫離了莊家?”
“嗯?你不知道?”甘棠也愣了一下,莊凌霄脫離莊家大族的事情在社會上可是鬧得沸沸揚揚的!他記得他的情報里顯示,聶長生目前正跟莊凌霄住在一起的吧?這樣的大事,莊凌霄竟然瞞得住他?而聶長生也居然不知道?
聶長生嚅動著嘴唇,卻什麼話都接不上來。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不知道莊凌霄竟然跑到索馬里去建起一支海上軍艦,不知道他為了搭上關系,把手上最能掙錢的項目都轉讓出去,更不知道,他的所有舉止觸怒了莊家,于是,他離開了莊家……
“呵!”甘棠發出一聲嘲諷的大笑,末了,才道,“其實他在脫離莊家大族的這件事上,我還是很敬佩他的!竟然為了反抗家族的聯姻而脫離這麼大的一把保護傘,這個世界上敢這麼做的人,實在不多了。”
“家族聯姻……”聶長生的腦海又是“嗡”地一聲炸開,胸口滿滿的痛瞬間蔓延到了全身,嘴里只能機械性地重復著甘棠說的話。
“嘖!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百年大族,或者權貴巨商,為了綿長家族的利益而結為秦晉之好,彼此得到了想要的利益、財力、威望,又不是什麼稀奇事!”他的嘴里雖然鄙夷著這些陳朽的婚姻關系,可想到言柏舟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可不正是兩個大家族為了彼此的利益而撮合在一起的麼?
如果言柏舟能像莊凌霄那樣,敢于反抗家族的安排,那麼……
甘棠露出一個苦笑,言柏舟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軟了,不會違抗言市長的意願,不會跟像財狼一樣覬覦言家財勢的同父異母弟弟爭搶,這樣的人,沒有他在身邊,大概早就不知被言家父子算計了多少回了。
是的,這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聶長生苦笑一下,莊凌霄是莊家大族的唯一繼承人,家族給他安排了婚姻,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存在,莊凌霄跟很多身份一樣的家族子弟一樣,繼承著家庭延續下來的財力和人脈,娶能鞏固他身份的女子輔助打理家事,生嬌氣的兒子女兒繼承香火,然後,日復一日地在既定軌道上財氣亨通,一世繁榮。
而當想到莊凌霄跟一個陌生的女子締結姻緣走上婚禮的殿堂時,聶長生的心驀然絞痛起來,想有一把無形的利刃狠狠地切開心髒的位置,再狠狠地剜了出來,要將他置于死地一樣。
鏈接的電話的兩頭一時陷入了靜默之中,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
那個守在臥室門口的人微微抬起頭,他早已經把這間簡陋的臥室打量完了,心里的疑慮越積越多,他不知道莊凌霄這樣翻手覆手都能掀動大時局的人,竟然甘心蝸居在這麼一個小國家里,還過著這麼赤貧的日子,實在跟外界傳聞的性格迥然不同啊!
電話里,還是甘棠率先打破了沉默。
“莊凌霄跟莊家大族脫離了關系之後,他現在就只剩下凌生集團了,根本沒什麼能力在轉讓給我們的那幾個大項目做手腳了,所以我們長贏集團才布下了天羅地網,終于突破了一個小缺口,沿著小缺口深入徹查了之後,才發現在背後搗鬼的,竟然是聶先生的一個老朋友。”甘棠冷笑一聲,嘲諷道,“繞了這麼大的一圈,原來聶先生您才是關鍵人物啊。”
聶長生的重點只放在凌生集團的困境上,莊凌霄成立的凌生集團,別人或許根本沒怎麼在意一個公司的名字會有什麼含義,只有聶長生知道,“凌生”兩個字,正是取他倆名字中的一字合在一起的。
從前的聶長生或許也不會想到“凌生集團”的含義,可當他得知莊凌霄為了反抗家族聯姻的安排而脫離了莊家大族,他再遲鈍,也領悟到了莊凌霄藏在字底下的含義。
凌生集團是莊凌霄一手創辦,然後上市,再創大,所以即便身家只剩下凌生集團,他也一點不在意,只要有凌生集團在,他就可以東山再起。
原來在很久之前,莊凌霄就用這種方式告訴世人,能站在他莊凌霄身邊的人,從來就只有他聶長生一人!
不過很快的,聶長生的出神就被甘棠拉了回來,甘棠在電話那邊繼續冷嘲熱諷︰“聶長生,長贏集團希望你的這個朋友可以收手,所以,還請你去說服一下你的這位朋友!”
“我的朋友?”聶長生沉吟了半晌,還是沒能從腦海里找出一個可以越過莊凌霄的人,或者說,敢欺負長贏集團的人,長贏集團可是有強大背景的大家族,言市長或許在H市是個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可在言家世族里,比言市長更高級的人物還有好幾個。
“聶長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希望你給個準話,不要讓我做一些大家都不高興的事情!”甘棠要挾味十足地說。
“那個人,是誰?”聶長生無奈地問,他依稀覺得甘棠的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他的這位“朋友”的所作所為,好像是受到他指使的一樣。
“布萊恩。”甘棠冷冷地吐出了一個外國人的名字。
“布……布萊恩?”聶長生大吃一驚,他的腦海里率先閃過的是葉俊柯的臉,爾後,才是葉學長的伴侶布萊恩的影像。
“听口氣,聶先生果然對你的這位朋友一點也不陌生啊。”甘棠似乎對布萊恩這個很是痛恨,說這句話時,幾乎是咬牙切齒。
可是聶長生對布萊恩的了解著實不多啊!他僅僅知道布萊恩是莊凌霄從葉俊柯的履歷中挖出來的人,布萊恩去年過年的時候還跟他們一起過了個春節,可那會兒他也僅僅把他當成葉俊柯的朋友對待而已,要說熟悉的,可真一點也不熟悉!
“布萊恩,我是認識他,可是,可是……他為什麼要為難長贏集團?”聶長生懵了,全然不知道布萊恩有這個難耐去招惹長贏集團。
“這個問題,我希望你當面問他。”甘棠哼了一聲,“既然他是你的朋友,你總該能找得到他問緣由的吧?”
聶長生一時無語,這算不算是躺槍?不過長贏集團的人能把他從這個偏遠國家的小城鎮里挖出來,按道理說也一定能找的上布萊恩才對啊,拿他這麼一個小人物開刀,是不是找錯了方向,尋錯了目標了?
“他不是回了他的國家了嗎,我怎麼去問他?”聶長生試圖說服甘棠自己的無能為力,“我如果在國內,或許還能聯系到他,可是……”
甘棠打斷他的話,笑道︰“聶先生,我沒有跟你在開玩笑,你的養子住在哪里,在什麼學校上課,我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現在情報顯示,那個小屁孩住在了龔家,受到龔家的庇護,龔家在H市里也是一個實力不可小覷的大家族,不怎麼好惹,不過那個小孩偶爾還是會落單的,龔少卿可不是天天跟他在一起的。
“你到底想怎樣!”聶長生拔高了聲音,指責道,“甘棠,你好歹也是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要去欺負一個小孩子嗎!”
“莊凌霄坑我們的時候,他還不是一個大男人,照樣做出這麼令人發指的事!”甘棠回敬地說。
想到莊凌霄挖空心思坑那麼多人,只為把他救出來,聶長生就沒了底氣。
見聶長生沉默不語,甘棠冷聲說︰“現在就這兩條路放在你的面前,你自己看著辦!”
“我……我盡力吧。”聶長生咬著牙,眸子里閃過了寒芒。
“你只是盡力可不夠的啊,”甘棠的語氣突然溫和了一點,“不妨跟聶先生先說明,本來我們是要找你的葉學長做說客的,可是他失蹤了,後來我們才查到,他被帶去了紐約,而帶走他的人,就是這個布萊恩,我知道姓葉的跟聶先生是至交好友,所以就算是為了你的至交好友,還請聶先生不僅僅是‘盡力而為’,而是‘竭盡全力’的好。”
聶長生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葉俊柯已經被布萊恩找到,而且還被他抓到了紐約……他突然心里一動,布萊恩抓走了葉學長,肯定也記恨幫助葉學長離開的自己和莊凌霄的,既然他有那麼大的實力,肯定不會輕易繞過自己跟莊凌霄,而原本屬于莊凌霄的那幾個大項目之所以受到了各種致命的打擊報復,大概是布萊恩還不知道項目已經被莊凌霄轉讓給了長贏集團,所以現在長贏集團吃的癟,其實是布萊恩對莊凌霄的報復……
這麼想著,聶長生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了,長贏集團錯有錯著找上了他,身為罪魁禍首的自己,實在沒什麼理由擺脫這個死局。
“好吧,”聶長生揉了揉太陽穴,這千絲萬縷的關系他才剛剛理清楚了頭,“這部電話我收了,你把能聯系布萊恩的電話號碼發給我。”
甘棠得到了他的允諾,似乎松了一口,語氣較之先前的冷嘲熱絡多了一點,也有心情開起了玩笑︰“你不是跟莊凌霄住一起嗎?他可以聯系的到布萊恩。”
“我跟他冷戰了!”聶長生想也不想,就說了這麼一句,只是話出口了之後,才覺察不妥,他跟甘棠不熟悉,這麼類似于埋怨枕邊人的話,怎麼也不適合找一個不熟悉的人說。
再說了,“冷戰”這個曖昧的詞,不是公開承認他跟莊凌霄是什麼關系麼?
果然,甘棠在電話里頭安靜下來了,顯然沒有料到一向冷清古板的聶長生,竟然也會說出這麼率真任性的話。
尷尬歸尷尬,聶長生索性繼續任性了,說道︰“鴻梧的聯系電話,也給我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