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昊乍一眼一看,是個身材臃腫的胖子,仔細一瞧,更胖。
見任念年突然來找自己,高文昊一頭霧水,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錯呢,誰知任念年卻提到了余衡。
高文昊直搖頭,他臉上的肥肉也跟著晃動︰“不知道!那小子的事,不要問我!”
分明與余衡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之下,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可此時高文昊卻滿臉嫌惡,急著撇清關系。
這所高中是建在鎮上的,然而學校里的大多數學生都是來自周邊的村落。任念年沒從任何人口中問出余衡姨媽家的具體地址,等到放學後,他就偷偷跟著高文昊,到了高家村。
高家村顧名思義,村子里幾乎都是姓高的人家。高家村還分了四個大隊,村子里有的人家建了二層樓房,但大多都是平房,甚至還有一些土坯房,中間夾著茅草堆。
任念年跟著高文昊七繞八拐的,才到了高家四村的村口,然後他跟丟了高文昊,在村中迷路了。不過很巧的是,即使迷了路,他還是撞見了余衡。
按理來說,生病的余衡應該在家休息的,可余衡拖著一個大大的白色編織袋,一邊走路,一邊到處撿著塑料瓶,可樂罐,酒瓶子之類,他還收集了舊報紙,包裝盒,紙箱子等等。
當兩人的目光踫撞交織到一起後,任念年的心頓時一揪,而余衡呆了片刻後,就直接掉頭轉身,拖著滿袋子的垃圾匆匆跑了起來。
明明從不在意別人會如何想他,誤解也好,害怕畏懼也罷,哪怕是嫌棄,鄙視和憎惡,余衡統統都可以無視,他自己又不是為別人而活著,更何況他也習以為常了。
可現在這副又髒又臭的模樣,余衡卻非常不想讓任念年見到。
任念年還是追了上來,拉住了余衡。
當任念年的手抓到他胳膊的一瞬間,余衡立馬就掙開了︰“別弄髒了,老師。”
余衡在想,如果是別的老師看到這樣的他,會是什麼反應?
學校里的老師幾乎都對余衡印象不好,他們應該會皺起眉頭,斥責他,質問他為什麼要撿垃圾?這不是學生該做的事,他的尊嚴呢!
還有,他們一定會覺得他渾身髒兮兮,又臭烘烘的,根本不想過多靠近。
可任念年卻抿出了一個淡笑,他看了看四周,也彎腰撿了好幾個被壓扁的汽水瓶子,然後丟進了余衡的袋子里。
“來,小余兒,我幫你一起撿!”說罷,任念年就卷起衣袖,他干勁滿滿的樣子,仿佛像是要去干一番大事。
余衡完全沒想到,任念年什麼都沒問,而是笑嘻嘻地陪他一起撿垃圾。
“小余兒,我以前上學時也有收集塑料瓶和廢紙箱的習慣,學期末都賣光了,然後用賣的錢和同學一起買了炸雞腿吃,哈哈,其實如果每天都能賣點廢銅爛鐵,那積累起來也能攢不少錢的,小余兒,我看你平時也挺節省的,是不是想自己存點錢?”
任念年說對了一半,余衡輕輕點頭,目光卻一直凝在任念年灰黑的掌心。
余衡眼里的關心太過炙熱明朗,任念年瞬間就懂了,他一笑而過︰“沒事,等會兒我們一起洗干淨就好啦。”
任念年是大城市里長大的,臉頰也是白嫩細膩,明顯跟他們鄉下人不一樣,只要被太陽稍微一曬,就會紅撲撲的了。
他陪著余衡一起撿垃圾,還說了很多笑話給余衡听,到了後來,任念年的白皙小臉都髒了。余衡瞧著,心里忽然生出了很怪異的感覺,酸酸澀澀,帶著幾分心疼。
這時,余衡微微抬起了手,竟有種想幫任念年擦掉的沖動,只是他的雙手也很髒,如果去摸任念年的臉,只會越弄越髒。
見余衡一直瞧著自己,任念年奇怪道︰“小余兒,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是不是我的臉也髒了,成了大花貓?”
余衡點頭︰“嗯。”
聞言,美貌的任念年不僅絲毫不介意,還眼珠一轉,突然賊笑著向余衡伸出了自己的“黑爪子”,抹黑了余衡的臉頰。
又一次被摸了臉的余衡怔住,而任念年卻是笑彎了眉眼︰“哈哈哈這下有兩只花貓了,大花貓和小花貓,不不,小余兒,你更像小花狗。”
瞬間成了“小花狗”的余衡︰“……”
任念年,絕對是他見過最……幼稚的老師了。
等兩人將收集到的垃圾都賣了錢,“花貓”老師任念年又笑著道︰“小余兒,我送你回家。”
家人幫余衡請了假,明明說他身體不舒服,誰知余衡卻在到處撿垃圾賣錢。
盡管任念年的心里有許多疑問,但他知道余衡向來孤僻寡言,如果余衡不想說,那可能怎麼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余衡家庭特殊,如今又寄人籬下,而且看他表哥高文昊的那種態度,任念年隱約猜出了一些原因,一些令人心酸的原因。
听到任念年說要送他回家,余衡果斷搖頭︰“不用。”
可惜,任念年卻纏上了余衡,非要跟在余衡後面,後來余衡突然指向了後方,趁著任念年恍神之際,又跑了起來,並且還爬到了牆上。
就像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余衡在牆頭上瞥見了任念年,不過今天,余衡卻沒有急著跑掉,而是坐在矮牆上多看了任念年好幾眼。
哼!會爬牆了不起嗎?
他也會啊!
不甘示弱的任念年這時徹底丟掉了教師形象,也爬了上去。他坐到了余衡的身邊,拉著余衡的胳膊,沖他笑得一臉得意︰“小余兒,明天乖乖來上課,不然的話,我今晚跟你回家去了。”
“……”余衡的嘴角微微一抽,只得點點頭。
“那你跟我拉鉤!”
余衡愣了愣,這是玩起了他們小時候的那一套,任念年真的拿他當小孩子嗎?
盡管內心有些無語,但面對任念年熱切又期待的眼神,余衡還是伸出了手指。
任念年立馬就勾住了余衡的手指,笑嘻嘻的念叨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兩人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最後大拇指相貼,蓋了個章。
明明是單純的孩童間才會做的事,可余衡瞧任念年的這股認真勁兒,就像是完成一場巨大的儀式似的。
“余衡,從明天開始,你以後都要來上課,好不好?”
余衡有所猶豫,但終是點了點頭︰“……好。”
“哈哈,小余兒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