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暗自揣度似乎永遠看不透的林浩天,私人醫生深呼口氣,戴上醫用口罩,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手術剪開始處理傷口周圍的壞死和失活組織。
阮思行睜著眼卻覺得思維逐漸游離,助理給他注射了麻醉劑,可以感受到冰涼的液體在血液中流動,融合。
意識逐漸沉睡,林浩天仿佛對他說了什麼,
但是他听不到。
窗前的水晶風鈴被微風吹動,相互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陽光柔和溫暖,阮思行側過頭,望向窗外湛藍到一塵不染的天空。
空氣中充斥著揮散不去的海水特有的淡淡咸味,阮思行從床上緩慢的坐了起來,如果不是胸口纏上了層層繃帶,呼吸依舊艱難,他都要懷疑之前所遭遇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推開玻璃門,走進室內自帶的陽光平台,入眼的便是與天融為一體的藍寶石般閃耀的海洋,以及近處最原始的金黃色沙灘,一切都美的那麼自然。
和煦的海風好似瞬間吹散身上的疲憊與心理的陰霾。
順著旋轉樓梯向下走去,整座別墅空無一人,別墅的另一側是郁郁蔥蔥的棕櫚樹,以及種類繁多的熱帶植物。設計雅致的私人泳池清澈湛藍,折射著天空上的白雲,行走在漫水的珊瑚小路上,仿若行走在雲端。
繼續向前走去,被茂密植被包圍住的溫泉、網球場應有盡有,現代化設施齊全卻又沒有絲毫破壞原始生態的違和感,融合完美陳設高雅細致,仿佛它們本就應該緊密相連。
被莫名其妙的帶入一個陌生的環境,不知身處何處,見不到任何人,沒有聯系外界的方式,甚至連時間都無從所知,阮思行的內心卻沒有不安,他順著珊瑚礁鋪設的五彩斑斕的小路一路前行,等看到被隔離出來直徑有三十多米的圓形人工停機草坪,以及上面的標志時,更是安下了心。
這座無人島大抵是林浩天在地中海買的私人島嶼。
不消二十分鐘,阮思行便走出了蔥郁的樹林,正午的陽光充裕炎熱,鞋子陷入松軟的細沙中,行走有些困難,阮思行彎腰脫掉了腳上的鞋子,將家居服的袖子向上挽了幾下,向海邊走去。裸腳從滾燙的沙子踩進了海水里,清澈見底的海水如同女人柔軟的手包裹住阮思行一雙白皙的腳,舒服至極。
在海灘上,阮思行看到了一個男孩兒。
那個男孩兒的皮膚被陽光曬的黝黑,身上只穿了件背心和到膝蓋的小褲衩,手中拎著兩條肥碩的魚。一雙眼楮如同夜空中明亮的星辰,炯炯有神,一瞬不瞬的看著阮思行。
或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和煦的海風吹散了阮思行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具。阮思行內心舒暢,竟連胸口的疼痛都減輕了不少。于是他難得主動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男孩兒的表情略顯茫然,阮思行以為他听不懂中文,于是又開口用英文問了一遍。
男孩兒張嘴發出一聲毫無規律的嘶啞音節,然後將手中兩條肥碩的魚扔在了沙灘上,向林中飛快跑去。
不久,男孩兒手捧樹枝跑了回來。
他抽出一把鋒利的短款軍刀,單手提起魚,手法迅速干練的清理魚鰓和內髒,去除魚鱗,在洗干淨的魚背上橫劃兩刀,插入細長的樹枝上,呈扇面舉在火堆上方。
整個過程干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阮思行安靜地坐在沙灘上,看著男孩兒轉動著手中的樹枝,火中的樹枝燃燒的 啪作響。過了一會兒,烤魚香味四溢,長久沒有胃口的阮思行竟也被勾起了食欲。男孩兒舉起烤好的兩條魚遞到他眼前,一雙小手被火烤的通紅。阮思行將一串魚肉遞了回去,孩子卻沒有接,又推了過來,眼里有著說不出的執著。
一大一小僵持半天,阮思行突然覺得被煙霧燻得眼楮疼,他抬手揉了揉眼楮,
淚水便模糊了雙眼。
他大概是猜到了,林浩天安排這個孩子的用心。
吃了整整兩條魚,阮思行胃里撐得難受,但是他仍然強迫自己全部吃了下去。見他吃完,孩子才開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在他轉身離開時,阮思行開口說道︰“謝謝。”
男孩兒沒有回頭,阮思行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孩子或許是個聾啞人。
望著遠處海面上幾只海鷗在高空中飛翔,天空與海面如同相互折射的兩面鏡子,它們看似緊密無間,但是卻相離甚遠。
阮思行仰身躺在了平坦的沙灘上,渾身上下被陽光曬得暖融融的。放空了思緒,什麼都不想,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空氣中帶著薄涼,正是夕陽西下。落日逐漸收斂了光芒與熱量,緩緩墜落于海天一線。天空與海面從深黃到殷紅,壯觀又絢麗如同潑了玫瑰紅酒,美不勝收。
阮思行孤身一人,坐在沙灘上,海風帶著陣陣寒涼吹散了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亮的驚人的眸子,他抱著雙腿盯著遠處色彩綺麗景色,直到最後一絲殘陽消失不見,他才站起了身,沿著樹林的外側向別墅走去。
然後阮思行看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林浩天獨自坐在海邊,不知在想什麼。手中的煙早已熄滅他卻仿若不知,月光傾瀉下來,為沙灘鍍上了一層銀沙,林浩天就那麼沉默的坐著,說不出的寂寥。
像是感受到了阮思行的注視,林浩天轉過了頭。
隔著長長的海灘,他們兩人平靜的看向對方。
第17章
柔和的月光灑在波光瀲灩的海面上,仿佛鋪了一層碎銀,璀璨奪目。不同于落日的絢麗卻同樣美不勝收。
夜晚的海邊,寧靜又平和,阮思行浮躁的心,此時也如同這個安謐的夜晚慢慢沉澱,趨于平靜。
與此同時,也恢復了那層冷漠的面具。
遠處林浩天看向他的目光同樣平靜,冷淡。
兩人在原地都沒有向前、向對方邁進一步。
糊里糊涂的為林浩天擋了一槍,死里逃生被搶救了過來,又不明不白的被帶到無人島。阮思行整個人從一開始就處于不明情況的被動地位。
然而,即使他的內心有無數個疑問,有無數個話題可以說。但是林浩天不開口,阮思行必然不會主動去問。
兩人仿佛陷入了死胡同,卻不願後退,哪怕一步。
阮思行覺得,這才是他和林浩天最正常的相處模式。之前林浩天抱著他,細心的關懷與溫存,仿佛只是受傷時過于疼痛出現的幻覺,自作多情罷了。
阮思行收回了目光沉默的離開。
滿天繁星,一地璀璨,也抵擋不住兩人形同陌路越離越遠的背影。
路過人工停機坪,杜忠靠在直升機艙門,仿佛在打發時間,擦拭著原本就一塵不染的手槍,冷兵器在月光下折射出明亮的色澤。見到阮思行,杜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直身體開口道︰“阮少。”
這就是杜忠與杜義最大的區別,這個人太多可怕了,做事天衣無縫,無論林浩天在與不在,杜忠都能盡量維持表面上的恭敬。雖然本質上,杜忠與杜義沒有任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