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言,少頃梁思道︰“無須。”
張永目光銳利︰“陛下已經撤除了頒布廢除文舉的聖令,劉瑾最近幾日都在大發雷霆,命三廠調查是何人勸阻了陛下。”
兩人目光一頓。
“不過劉瑾沒有查出來,但是不代表以後會不會查出來……”張永的指關節微微敲打著桌面,“畢竟這件事,我知,聖上也知。”
二人目光轉厲。
郭盛咬牙切齒︰“張提督真是機關算盡。”
“過獎。”張永不以為貶,面色淡然。
梁思目光低垂,知道此時只能答應他,沉聲道︰“張提督的條件?”
“我的條件,你們很樂意答應。”張永說,卻頓了許久,才言下一句,“想辦法讓聖上將楊廷和調回來。”
二人又是一怔。
怔了許久,梁思思索道︰“楊學士剛被調往南京不過幾日,只怕難以再調回來。”
“正是因為不過幾日,所以才要抓緊想辦法讓聖上改變主意,若是待個一年半載,陛下早將楊廷和忘了,便是再調回來,于聖上的意義也不大。”張永道。
梁思明白過來,這張永還是想要用楊廷和來牽扯住劉瑾,絆他個一腳兩腳,于張永得勢的意義就大多了。
梁思蹙眉凝思。
張永又道︰“不要想出讓我為難的法子來,楊廷和被調回來這件事不能讓人懷疑到我頭上來。”
梁思︰“……”本來就難,這張永卻是讓他難上加難。
梁思閉目苦死,想著那兩次匆匆見過聖上,聖上可有什麼弱點能讓他改變心意?
梁思想起張永曾經提及過先帝,小皇帝是因為先帝改變主意廢除文舉。陛下的弱點是先帝,可是若是再讓張永從先帝入手,說楊廷和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劉瑾一旦問陛下,只怕會暴露張永。
梁思眉頭越鎖越深。
突地他疑惑起小皇帝的父皇是誰?
腦中亮光一閃!
朱佑樘!弘治中興!
梁思雙眼睜開,眉頭舒展︰“是有一法不會暴露張提督,也容易。”
“什麼法子?”張永激動。
“只需長帶陛下去內閣轉轉即可。”
張永不解。
梁思︰“陛下本就有批閱奏章,每日召見內閣群臣之責,故陛下常去內閣不會引入懷疑,而內閣中又有許多楊廷和曾經草擬的奏章、講讀的經史子集,陛下幼年就曾拜楊廷和為師,這一點一滴的恩情全部融于書本,下官不信一個父親是寬厚純善,母親溫和仁慈的人會一點不念舊、觸物生情。”
張永目光恍惚了下,隱約可見有漣漪蕩蕩緩緩的流著,色厲內凜絲毫不見,這副神情就如十五歲的孩子,不見任何雜質。
梁思疑惑地喚道︰“張提督?”
張永猛然醒了過來,眼中所有情緒盡數遮蓋,他淡漠道︰“你這個法子是簡單、但是也不能保證會成功。”
不知為何,他說“不能保證”這四個字格外輕,輕到最後那個“成功”兩個字根本听不到。
梁思擺手表示︰那我無能無力了。
張永卻站起,道︰“三日後,祝梁千戶高升。”
張永將走,郭盛道︰“張提督,稍等,您與梁思做了一個交易,下官也與你做個交易,如何?”
張永停步,回坐。
梁思望向郭盛,搖頭,意思是我都被坑了,你還主動往下跳?你剛才說我的你都忘了?
郭盛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張永也頗記仇,反諷了一句︰“郭御史位列四品,再往上升,我可沒這個能力。”
郭盛未理會他的諷刺,道 ︰“提督想要制衡劉瑾,只怕楊廷和回來,天下學子皆入內閣也作用寥寥。”
郭盛說的是實話,劉健、謝遷、楊廷和都在、內閣最繁盛的時候,仍是被劉瑾打成了一團散沙。
張永沉默。
郭盛又言︰“劉健劉公斷當機立斷,卻性急獨斷容易叫人抓住把柄;謝遷謝公尤侃侃能言善辯,卻太過耿直清正;李東陽李公謀出謀劃策卻主張溫和,偏愛書法文墨,不喜政治斗爭,這也是至今為何劉瑾沒有動他的原因。至于楊廷和,他雖是陛下恩師,為人亦正直善辯,只是少不得以陛下恩師身份自恃,對聖上多了嚴厲和規勸,令陛下厭煩。”
“照你這麼說,朝中就沒有什麼人能制衡他?”
“提督不用急,下官只是說現今的內閣暫時沒有人能制衡他,並沒有說朝中。”
張永听不得他說一半停一下,蹙起眉頭不耐煩道︰“你到底說的誰?”
“楊一清。”
三個字吐出,令張永一陣迷茫。
郭盛解釋道︰“左副都御史,兼三邊總制,常年在外,最近才調回來。”
張永懷疑的瞟了郭盛一眼︰“頂頭長官?”
“正是,不過提督不用懷疑,我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推薦他,而是他有這個能力。”郭盛道,“楊一清雖是文人出身,但是卻文武雙全,在三邊多次平定進犯,知人善用,軍紀嚴明……”
張永搖了搖頭,不待他說完︰“朝廷上的事不是打戰。”
郭盛勾起唇角︰“提督此言差矣,朝廷就是一場戰爭,不過不見血而已,楊一清為人如何,張提督一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