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先高大的身軀開始顫抖,這個堅毅固執的大家老爺終于被命運的重擔壓垮。
“宅子還在。可是,宅子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秦智先突然開始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放肆的笑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冰涼的淚水從臉龐滑落,一滴滴迸落在陳舊的衣襟間。
那笑話也是天底下最可悲的悲劇。
“只有我還活著,為什麼?只有我還活著……”
秦智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醉漢般歪歪扭扭地走到門口。
萬籟俱寂,月上枝頭。
這是一個恬靜而美好的春夜,晚風和順如水,宛若母親柔軟的懷抱。
秦智先怔怔地望著秦家大門,那束縛了他一輩子的桎梏正在變得透明、淺淡……
耳邊響起了千萬個聲音,轟隆隆要將他的靈魂碾碎。
千萬個聲音一起呼喚他——
“大少爺。”
“我的孩子……”
“秦老爺!”
“叔叔——”
“智先。”
斷了氣兒的秦夫人就躺在背後,但他看到她正在眼前。
空曠的庭院中,他看到她如花照水的曼妙身姿。
“智先。”
她穿著一襲紅衣,十根青蔥玉指捏著一張精致的紅蓋頭。小巧紅唇噙著微笑,美得如同熊熊燃燒的石榴花。
秦智先喃喃喚了聲“蓮兒”,跌跌撞撞地撲向虛無的空氣。
“走,我跟你一起走……”
他走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步履蹣跚,義無反顧。
最後呈現在鏡頭中的畫面,就是這樣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走出秦家大門,毫無留戀地踏上長街。
薄霧如浮雲般在青石板路的上方游蕩,遠方在那里?看不清楚。
那背影孤單而寂寞,急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
走,從殘酷無情的現實,走入一個朦朦朧朧的幻夢。
走,一直走。
再也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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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高度緊張的工作人員們都松了一口氣。沒過一會兒,司柏志單手提著長袍衣擺,慢悠悠走回大院,來到導演旁邊。
見王子越坐在監視器前,司柏志並不驚訝,只是淡淡微笑著,伸手踫了踫他的眼下。
王子越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濕潤。
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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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柏志笑道︰“看來最後這一場戲,我演的很不錯。”
“那當然了,不愧是你。”
郭學德也很感慨,靈活地盤動手里的玉球。“這孩子也很好學,大結局就看他的獨角戲了。”
王子越用衣袖擦了擦眼楮,十分羞赧。
見識過影帝水準的表演,他心里更加沒底。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最清楚不過。
莫說趙子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她的演技好歹是過關的。可是,秦聞源的獨角戲要演不好,在同一部戲里被影帝碾壓演技也就罷了。要是因為自己演技爛,把這麼一部好片子給毀了才是罪過。
郭學德曾經說過王子越是在演自己,和人物性格契合時就能演得好,反之就要出戲。現如今到了大結局,秦聞源已經在外漂泊多年,而他糊里糊涂地才活了一個月,演技和心境哪能有什麼突飛猛進的長進?
司柏志和郭學德說了會兒話,劇組的大家便張羅聚餐,慶祝影帝殺青。
王子越沒心情喝酒,跟著去飯店露了個面兒,便回房研究劇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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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嘈雜的聚餐結束,司柏志不緊不慢地回到賓館房間,發現一個男孩正在門口徘徊。
司柏志笑了笑,慢慢走過去︰“你這是送貨上門?”
王子越深深一鞠躬︰“我想請教你一些關于演技的問題……”
司柏志擺擺手,溫和道︰“進來吧。”
影帝的房間意外地十分凌亂,王子越繞過一個個攤開的行李箱,小心翼翼地站在一小塊兒空地上。幾把椅子和沙發上都堆著各式各樣穿過的衣服,根本坐不了人。桌面櫃頭堆滿了凌亂的稿紙,電子產品和充電器電線彼此糾纏,整個房間如熱帶叢林般險象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