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認為,段軒“不通人情”罪名成立,“不喜歡听各峰之間的‘俗事’”罪名成立,“無心將慧石峰發展壯大”罪名成立,但說到他不管弟子們的修行,卻是冤枉他了。】——摘自《段軒的內心世界》。
這樣一個人,系統顯示的人品值是243,叫人無所適從。
君衍之站在不遠處,默默看了文荊一眼。
幾個弟子都有些擔心,古晉平不安道︰“去年被師父打得渾身像散了架子一般,今年只求少吃點苦。”
李書酸澀道︰“師父至少與你過招,他都不理我和八師弟。”
作為五行俱全的廢靈根,想被人打,還要看人家願不願意。
不多時,弟子們陸續前來,規規矩矩地站著等候段軒。
終于,天色微亮的那一刻,身著深灰色道袍的男人飛了進來。
他不緊不慢,叫柳千陌出列,一言不發,與他在殿中過招。
文荊今天不用被打,樂得清閑,抿唇地看著殿中飛舞的二人。
半個時辰後,柳千陌敗下陣來,一瘸一拐地退到一旁,換賀靈上。
文荊看得目不轉楮,時間飛逝而過。
段軒教導君衍之那一幕,文中寫得隱晦,而發生在眼前時,更是叫人如在雲里霧里。文荊眼楮一眨不眨,拼命盯著,卻怎麼也看不出君衍之的“心中一動”。即便動作有一絲停頓,文荊也會認為君師兄是在傷心,劍被人折斷了。
若不是“真水無香”,他只怕一輩子也看不出個名堂。
冬日天短,與七個弟子過招完畢,天色已有些暗沉。
段軒看看殿外的淺灰色的天空,微微攏眉,轉頭向剩下的李書、莫少言和文荊道︰“你們三個一起上。”
“是。”
李書和莫少言一听這話都有些激動,連忙出列。文荊不知所以,小步在他們身後跟著。
他們沒有學劍法,只會最基本的光刺術,三股靈氣如石頭一般,一同飛向段軒。
光刺術雖然淺顯,想要修煉到刀刃一般卻不簡單,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段軒微微蹙眉,隨手將那三股靈氣收住,順勢發出。靈氣沿原路返回,分別向三人的眼楮飛來。
“師父!”柳千陌驚叫。
三人大驚失色,躲閃不及,將頭一撇。零零落落痛喊聲此起彼伏,李書額頭中招,莫少言鼻子流血,文荊的臉頰慢慢紅起來,暈頭轉向。
好狠毒、好狠毒……靈氣襲向雙目,叫人忍不住閉眼,最容易中招。
文荊揉著腫了半邊的面頰,將淚水一吞,低頭道︰“多謝師父賜教。”
李書和莫少言也捂著傷口謝過。
段軒冷冷盯著文荊,神色卻有一絲古怪︰“你站過來。”
文荊心中警鈴大作。叫他過去做什麼?
他站著沒有動,卻見段軒有絲不耐,聲音更寒了幾分︰“個頭最小的那個。”
文荊環視四周,確定自己是最矮的那一個,微微淚目,猶豫著走上前去。
段軒拉過文荊的手臂一按,一股靈氣傾瀉而出。
殿中一片沉默。
許久,段軒冷冷地盯著文荊,忽然道︰“千陌。”
“師父。”柳千陌連忙出列。
“今年冬天,讓他每隔一日,在冰泉之中泡八個時辰,不得有誤。”段軒將文荊的手臂放開,又恢復冷峻的神情。
眾人皆都愣住。
文荊恨得牙都要被咬斷了。
“是。”柳千陌不知何意,卻只好答應。
柳千陌又道︰“師父,徒弟有幾件慧石峰俗務稟告,請問師父可有時間?”
段軒微微皺眉,說︰“這些事你自己處理。”
說完,竟徑自飄然而起,飛出殿外。
柳千陌望著遠去的人影,心頭抑郁,卻只好道︰“是。”
第21章 終于十五歲了
大年初三,文荊又一次來到冰泉,脫得只剩一條褲子,下了水。寒冷頓時滲入肌膚,牙齒合在一起咯咯作響。他呆呆站著,等待最初那一陣極冷過去。
來為他下“禁足術”的,是君師兄。
君衍之在水中劃了一道光圈,溫聲道︰“中午和傍晚,八師弟會來給你送飯。八個時辰之後,你便可以出來。”
“謝師兄。”文荊咬緊牙關。
君衍之站起來,回頭望了一眼水中的瘦小身子,默默離去。
他並不擔心文荊受苦。
那一夜文荊體內產生暖流,這小子的體質說不定有些特殊。段軒讓他泡冰泉,只怕是為了激發這種體質,有益于修行。
回想起那一夜……
君衍之的腳步停住。
在他二十二年的歲月里,那應該是最溫暖的一夜,足夠他發呆的時候,想一遍,再想一遍。
君衍之回到房中,在床上靜坐調息,識海里出現無數古體的漢字,毫無章法,又慢慢形成段落分明的文章。
文字艱澀難懂,卻也比心中的失落容易明白。
他靜心打坐,直到入夜,睜開雙目。
月亮如細牙一般掛在空中,山谷中一片黯淡,身體又開始顫抖。
君衍之將衣服緩緩脫下,化身成一條青色蟒蛇,從窗口爬了出去。
山間的路依稀可見輪廓,君衍之沿著懸崖爬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地轉頭,爬向密林深處。那小子正在冰泉里修行,自己遠遠地看一眼就好。
路荊修行太低,必定不會讓他發覺。
他在離冰泉十五丈的地方停下來,在雪地上默默蜷著瑟縮,探出蛇頭。
他望了一會兒,卻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路荊怎麼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離去的時候,記得遠遠地還能听見他的牙齒咯咯作響,身體不自覺地痙攣,引起小小的水花,外加小聲咒罵師父的聲音。
怎麼這一次什麼動靜也沒有?
倘若他像上一次那樣引動暖流,應當不至于凍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