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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高高在上
? 二十六日,宜嫁娶。
陳清和和李靜文的大喜日子也定在了這一天——
既是謀了官職,自然要在赴任前把人給娶進門。而且再怎麼說也是舉人老爺,即便是續娶填房,陳家依舊熱鬧的緊,一大早就人來人往、賀客盈門。
“老爺,夫人,陳府到了——”
丫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震天的嗩吶響,以及鋪天蓋地的炮竹聲。
李運豐瞧了眼始終沉著臉一副生人勿近模樣的阮氏,頓了下道︰“我知道你心里頭不痛快,只他小孩兒人家的,又是清和的大喜日子,但只忍耐些,莫要失了分寸。”
心里不痛快的又豈止阮氏?便是李運豐又何嘗不對陳清和頗為不滿?
——陳毓那孩子果然如妻子所言,若非有一個商賈人家出身的娘親,又怎麼會養成那般斤斤計較又貪婪的性子,竟是一點虧吃不得不說,還處處想要佔便宜!
現在倒好,又多了個同樣出身甚至身世都不明的繼母!
瞧瞧外面這花團錦簇的模樣,明顯就是個貪圖享受的!
听李運豐溫言相勸,阮氏臉色好了些,卻依舊有些委屈道︰
“老爺以為我和那秦氏一般,是那等目光短淺的?左不過些身外物罷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又豈會看在眼里?就只是,我這心里,著實替我們女兒委屈!一想到咱們昭兒這般容貌性情,真要跟了這樣的人家,我這心里就一揪一揪的……”
話雖這麼說,隔著車帷幔瞧見外面陳府紅氈鋪地喜氣盈盈富氣逼人的模樣,阮氏還是一陣氣悶——
先娶了秦迎,再娶了李靜文,那秦家的家產是一股腦都歸陳家所有了。瞧瞧這等氣派的模樣,比著自家眼下的情況可不知強出去多少!
一時又是羨慕又是嫉恨,又怨艾陳家小氣,明明這麼有錢,竟還拿那等不值錢的東西送到自家去……
成親這麼多年了,李運豐如何看不出阮氏的心思,當下哂然一笑︰
“你是什麼身份,陳家又是什麼身份?何必同這等人家一般見識。”
語氣里滿是自得和躊躇滿志——
內兄那里已然托了潘家的人,前幾天傳信說正在給自己謀取方城縣縣令一職——
當初雖是科舉得中,可自己名次卻是靠後的緊,又因為朝中無人,分派的去處委實是那等窮山惡水之地。倒是這次起復,真能得了方城縣縣令的話,可真真是給自己的仕途開了個好頭——
那方城縣地理位置可是要緊的很,又是頗容易出政績的地方,自己但凡下些功夫,說不好過不了幾年,就會升任知府……
阮氏精神頓時一震,忽然想到一件事,臉上的愁雲一下散去,變為笑靨如花的模樣——
好像前一段時間听老爺說,陳清和謀得正是方城縣教諭一職。
那豈不是說,以後陳家必得要看著自家臉色吃飯了?
更不要說,沒有陳家,還有弟弟阮笙呢——
別看兄弟讀書不成,做生意當真是一把好手。听他的意思,如今秦家的生意渠道,已經被他掌握了個七七八八,說不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取秦家而代之!
這般想著,因被陳家富有而沖擊的煩悶心情一下變得無比暢快。
“賢弟,多年不見,你可想殺兄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外面傳來,卻是顏子章,听說李運豐一家人到了,忙快步接了出來。
他的身後落後一步的還有一個三十許身著秋香色衣衫的中年女子。
李運豐忙下了車——早就听說顏子章已然升任知府,李運豐自然不敢怠慢,忙忙下車見禮。
阮氏也領了幾個孩子下來,態度和煦的瞧向顏子章身後的女人——
這女人雖是容貌平常,可身上的氣度卻明顯可以看出絕不是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想必應該就是顏子章的夫人了。
哪知一聲“嫂夫人”尚未叫出口,那女子已經趨步上前,不卑不亢的就伸手去攙阮氏一只胳膊︰
“這位就是李夫人吧?里面請。”
阮氏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對方既然喚自己李夫人,明顯是陳家的管事媽媽罷了。只是一個僕人罷了,怎麼身上穿著的衣服料子倒似是比自己還要好?還有頭上的簪子,那瑩潤的模樣,明顯也都是上等的!
負責招呼女客的正是一直伺候安兒的王媽媽——
實在是雖是娶填房罷了,陳家人對這樁婚事無疑看的很重——
于陳清和而言,委實感激李靜文冒著生命危險前往救助陳毓的壯舉,;于陳毓而言,則是想給上輩子受盡折磨的姨母一個補償。
甚而擔心爹爹粗心,會有想不到的地方,陳毓又親自央了寄居在府中的王媽媽幫著掌掌眼,務必使得姨母婚禮上絕不會受一點點兒委屈。
王媽媽自然滿口答應,卻再瞧見一系列的安排時也很是吃了一驚——
這般安排雖是比不得那些個州府名門望族,可于一個小小的舉人家而言,卻也算是夠排場的了。更難得的是這一家人的心意——
那位陳老爺的身份,縱然是喪偶,可畢竟是舉人身份,又生的一表人才,還有這樣一份偌大的家業,真是想要續弦,怕有的是書香人家願意把女孩給嫁過來,卻偏是認定了依舊是商賈人家出身的妻妹,據說還是個不親的,想必是有真情在里面的。
再加上尚未過門,陳家兩個孩子的模樣已是完全接受了那位李小姐的模樣……
因著陳家對這位新夫人的看重,更因為感激陳毓幫了安兒,王媽媽自然滿口答應了下來,而且無比盡心。忙里忙外的,便和陳家的僕人一般無二。又因果然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媽媽,相比起陳家人來,王媽媽無疑見識更廣,做起事情也很是妥帖。
也因此,雖是名義上由陳秀負責女客,並請了近宗的女性長輩來幫襯著,很多事倒是對王媽媽依仗頗多。
好在這王媽媽確然是個能干的,即便是舉人成親這樣的大事,也是處理的井井有條。
方才也是因為听說外面是陳毓的岳父岳母到了,唯恐照應不周之下,會折了陳府的臉面,更是瞧在陳毓的面子上——
實在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使得王媽媽益發對陳毓看重——別看年紀小,瞧著卻是個會疼人的,沒看這府里明明數他最小,卻偏偏操心的最多!
而且最讓人想不通的還是但凡這孩子要做什麼,就沒有做不好的。
平日里還納罕,也不知什麼樣人家的閨女,能這般好命找了陳毓這麼個可人心的小郎君。
卻萬沒想到,竟是阮氏這樣的人——
明明方才還是三月艷陽天,怎麼一會兒工夫,就成了這般嘴臉?
那模樣,仿佛自己欠她幾百兩銀子的模樣。
尚未回過神來,阮氏已是身子往旁邊一偏,恰好錯過王媽媽要來攙扶的胳膊,沉著臉道︰
“前面帶路。”
語氣中滿滿的全是厭惡。
王媽媽怔了一下,越發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惹著陳毓的這位岳母了。倒也沒說什麼,依舊笑著退開,恭敬的在前面領路,卻是止不住嘆了口氣——
毓少爺那麼個可人兒,這岳母瞧著卻是個性子古怪的。
又偷眼打量跟在阮氏身後的三個孩子——
既是和毓少爺差不多大,應該就是和阮氏牽著手的這個紅衣小姑娘了,容貌生的尚可,就只是眉眼里多了些嬌縱……
一行人進了內院,阮氏臉上卻一直沒有個笑模樣,始終是一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模樣——
以陳清和的身份,除了顏家和自家這樣的昔日舊友,又能請來什麼人做客?左右不過是上不得台面的街坊鄰居甚或粗鄙的商人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