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裘家在大周的人脈,得罪了他家,以後哪還有自家生意的活路?除了關門大吉,分明再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更要命的是,說不好還會影響姑爺的仕途。
早知道這樣,自己當時就不該貪心,穩穩當當經營這幾間鋪子得了,也不會落到這般境地。
“秦伯的意思是,那阮笙就等著咱們這兒關門,他就好接手的?”畢竟不是真的孩子,秦伯這麼一說,陳毓即便了然——阮笙明顯是打著擠垮自家後,他接了裘家的生意的算盤。
“正是。”秦忠點頭,神情越發不好看——雖說想要和裘家搭上關系,委實千難萬難,可那阮笙說不好還真有極大可能——這些日子也是打听了的,阮笙的同胞兄長可是升了知府,還有李家哪里,也傳出信兒說是謀了方城縣縣令一職。
那方城縣可是水陸港口要道,好多商家都在那里設的有自家的貨棧,裘家作為皇商,雖是膽氣壯得多,可也定然想要結個善緣,差不多的話,十有八九,還真會如了阮笙的願。
“也就是說,只要裘家不追究,並願意接著和咱們合作,那阮笙的所有計劃都會泡湯?”陳毓說著,嘴角已是有了絲笑意。
“自然是這個理。”秦忠點頭稱是,神情卻是黯然——小少爺果然天真,就憑姑爺一個舉人身份,怕是還不夠格讓裘家另眼相看。不然自己也不會放了裘家這邊,轉而央求老爺去求李家。
“那就好了。”陳毓神情已然無比輕松,“走吧秦伯,既然出來了,您老今兒個就好好的松散一日。待明日,我和你一道去裘家。”
“少爺一片好心,只是那麼一攤子事呢,我又如何放得下心?”秦忠明顯心不在焉,下意識的就推辭,卻在听清最後一句話時愣了一下,詫異道,“少爺說什麼,要和我一道去裘家?”
“是。”陳毓點頭,剛想說什麼,一陣歡笑聲傳來,然後一個小丫頭,騰騰騰的從杏林里跑出來,那小丫頭瞧著也就七八歲的模樣,一頭稀疏的黃發扎成兩個辮子,偏是兩只眼楮亮晶晶的,瞧著就讓人心里舒服。
一眼看到陳毓,小丫頭頓時就止住了腳步,神情中有些羞澀,更多的卻是純然的喜悅︰
“少爺來了——”
陳毓招了招手,讓小丫頭過來,待人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長出一口氣︰
“二丫這是全好了?可也不好累著,再將養些日子才好。”
那般老成的語氣,惹得秦忠也啼笑皆非。二丫倒很是感激的模樣,脆脆的應了,很快又道︰
“昨兒我娘還說要著人去尋少爺呢,可巧少爺就來了。”
“是嗎?”听了二丫這句話,陳毓一顆懸著的心終于徹底落到了肚子里——劉娥既然那麼急著尋自己,定然是事情成了。
這麼一想,頓時很是興奮,急急的對二丫道︰
“帶我們去你娘哪兒——”
秦忠越發無奈——少爺平日里瞧著也是個穩重的,今兒怎麼有些不著四五啊?听這語氣,竟是要帶自己去見個女子——當初這莊子可是自己一手置辦,這莊內的人也都是認識的,莫說這突然冒出來的小丫頭委實眼生,就是拜訪,也當拜訪小丫頭的爹不是,這麼貿貿然見人家的娘怕是有些不妥吧?
“秦伯快跟上,我保你那點子發愁的事很快就沒有了。”陳毓語氣松快至極,步履間也有了幾分小孩子調皮的意味。
秦忠益發摸不著頭腦,只是已然被拐著走到了這里,又想莊戶人家,原也沒有那麼多講究,只得磨磨蹭蹭的跟著陳毓往後去了。
剛走進後邊一個院子,一陣熟悉的織機軋軋聲傳來,秦忠愈發奇怪——這農莊里除了管事的,也就是田里的佃戶罷了,什麼時候弄了張織機過來?
二丫已是大聲道︰
“娘,娘,少爺來了呢——”
听到外面的人聲,里面的織布機聲音終于停止,緊接著一個三十許的婦人走出來,瞧見陳毓,也是一般的驚喜︰
“少爺來了?可巧,我正要著人去尋少爺呢。”
太過激動之下,婦人嘴唇都有些哆嗦︰
“那織機,織機真的成了,還有才剛織出的布帛——”
想要說給陳毓听,可許是農家女子嘴笨的緣故,竟是怎麼也形容不來,最後跺了下腳道︰
“少爺您到屋里來——”
秦忠弄不懂二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是不願意進房間。
陳毓已是顧不上他,三步並作兩步進了房間,一眼看到織機上已經織了薄薄一卷的布帛,短暫的啊了一聲後,再沒有其他反應。
秦忠不知道屋里出了什麼事,听陳毓聲音似是有些不對,嚇得也忘了忌諱,忙也大步進了屋,剛要開口詢問,眼楮卻是一下落在了那絢麗無比的布帛上——
平日里做慣了布帛生意的,秦忠自詡什麼樣上好的料子沒見過?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美的宛若一層層雲朵般的布帛,最妙的是布帛上的花,竟是凸出來的,襯著越窗而過的陽光,那布帛當真是流光溢彩,宛若活物一般!
“秦伯,若然再加上這布帛,你覺得,可有勝算?”陳毓笑吟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秦伯早看的傻了,下意識的點頭,夢囈般道︰
“這麼精美的布帛,便是裘家也定然會歡喜的傻了!”
?
☆、第章 各顯神通
? “少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饒是秦伯見多識廣,這會兒腦子也是完全不夠使了——
方才還覺著少爺年紀小,還是只會胡鬧的年紀,想要靠著少爺解決問題,再有個十年還差不多,誰知道就能做出這樣的大事來。
那劉嫂子的模樣,明顯是少爺早就安排下來的。可少爺這才多大點兒,怎麼就會認識這樣厲害的婦人?更匪夷所思的是,還把事情辦得這般妥帖!
“我早就說過少爺可是個有法子的人,偏是爹不信。”知道危機徹底解除,今兒一頓竹板炒肉是免了的,喜子也是滿臉喜色,瞧著陳毓的神情充滿崇敬,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除了自家小少爺,可還真沒有哪家爺們兒有這等本事。
偏是那李家狗眼看人低,竟是連少爺這等厲害的人都敢看不到眼里不說,還上趕著找死。
看秦忠實在是百爪撓心的模樣,陳毓也不欲瞞他——之前只是擔心自己年紀小,說話不見得有人願意听,才悄沒聲的把劉娥母女接到莊子里,卻也明白,似這等人才,自己這般還是有些簡慢了,還是應該更妥當的安置。
當下也不再瞞秦忠,指了一下房間里模樣和其他織機明顯有些不同的那架織機︰
“這織機也好,布帛也罷,全是劉嫂子的大功呢。”
當日舍了銀子後,陳毓並沒有就和劉娥斷了聯系,反而不時派喜子前往看顧。也是巧了,喜子第四回登門時,正踫見那李成再次輸了個精光回家,甚而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務。
天下的賭徒自來全是一樣的沒頭腦,那李成回去,眼見得前些時日病的只剩一口氣的二丫竟然漸漸的好了,又听人說有個小哥不時來家里幫忙,不說感激妻子,竟還勃然大怒,把這娘倆全都打了一頓不說,轉頭更起了把女兒給賣了還賭債的心思。
劉娥一顆心全在女兒身上,當時就察覺,拿著把刀就要和李成拼命。那李成被追著跑了幾條街才算脫身,惱羞成怒之下,竟是尋了人牙子,把妻女一並賣掉了事。
喜子雖然不知道少爺到底是為著何事那般看重劉娥,卻也是個機靈的,便忙忙的回了陳毓。
虧得陳毓去的及時,又從人牙子手里買了劉娥母女,悄沒聲的把人安排到這農莊里來。
雖然早知道這個叫劉娥的女人定然會給紡織業帶來巨大影響,可陳毓還是沒有料到,會這麼快就有成效——
劉娥自小就心靈手巧,母親也好,祖母也罷,都是當地有名的紡織能手,不時創出什麼新花樣來。
到了劉娥這里,竟是比母親和祖母還要厲害的多。不獨于織布上巧思不斷,便是織機也被她看出些門道。
又對陳毓感激不盡之下,一心做出些成績來回報。
陳毓听說,便又讓喜子把自家商號里的木匠派了來個,隨時听候劉娥吩咐。終于把劉娥的諸般想法一一落到了實處,終于在舊式織機的基礎上改良出了新的,不獨織出布帛的速度較之從前提高了三成不止,更兼輔以特殊手法之後,還織出了這等世上絕無僅有的精美布帛。
不獨花色精美,更兼輕薄如羽,恍若天上雲霞一般美不勝收、華美絢麗!
別說天下那般愛美的姑娘小姐,就是秦忠這個大老爺們,瞧著都有一種心旌神搖之感!
“秦伯安排一下,咱們明日里就去裘家拜訪。”陳毓語氣沉穩,便是提到大名鼎鼎的裘家,語氣里也並沒有半點兒膽怯。
天下商人莫不重利,裘家能做到皇商,眼光自然更加精刁。之前許是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舉人就幫著和阮家打擂台,可有了這布帛就不同了——
記得不差的話,這雲羽緞的出現可是比上一世早了三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