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這是別人的住所,我也是客居罷了,李少爺怎麼好這般胡說?”
李樹平沒想到,老實人也可以這般難纏,糾纏了一會兒終究無果,又想到之前商銘叮囑,無論如何不可和吳景榮翻臉,只得忍著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是小弟想的左了,景榮兄且先回去休息,我得空了再來拜訪。”
直到李樹平離開,吳景榮還是一頭霧水,實在鬧不清怎麼過個年李樹平性子就變得這般好了,還對自己如此親熱!
“我的好大哥,人家怕是受人之托,來打探消息的。”還是喜子瞧著有趣,笑嘻嘻點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他是商銘派來的?”吳景榮這才反應過來,細細一想,平日里,李樹平可不是對商先生巴結的很?頓時怒不可遏,“李樹平要是再敢來,我非把他打出去不可。”
“那倒不用。”陳毓卻是笑著搖頭,“他來了,你只管接待他便是。”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有人送上門來當奸細,怎麼好拒之門外?反正趕跑了這個,一定還會有下一個。
“你說他們住在香園小榭中?”便是商銘,听到李樹平打探來的消息也不由一愣,心里更是對陳毓的身份升起很大的好奇。
對方乘著牛車而來,明顯出身寒微才是,怎麼有閑錢住那等豪華院落?畢竟,听說單只那里的租金,一年就得上千兩銀子。
再加上之前對方咄咄逼人的氣勢,難不成真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
看來自己還是小心些,決不可輕忽大意。
沉思半晌,進去房間取出了自己剛剛寫就的幾張大字遞給李樹平︰
“想法子把這些放到那小子的書房里,然後再讓人撞見。另外,把他的書法給我帶來一張。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謝。”
“這件事容易。”李樹平答應的很是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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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高人
? “進來吧。”吳景榮退後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盯著李樹平的眼神卻不自覺有些審視。
還以為那天自己說話重,對方不會來了呢,沒想到還真讓喜子說中了,李樹平還真的又來了。
而且這次來的還不是一個人,而是和六七個書院中的人,除了三四個是蒙童班和陳毓一般大小的少年外,還有幾個和自己差不多大,有一個是正式在書院中就讀的學子,還有兩個則是鹿泠郡官學中的學子。
只是這些人年齡雖是和吳景榮差不多大,卻均都已考中了秀才,平日里根本不曾和吳景榮有任何交集。
要是從前,吳景榮必定會欣喜不已,畢竟,一直處于被排擠的處境,相較于其他人,吳景榮更渴望能被同齡人接受。
可之前得了喜子的提點,吳景榮這會兒卻很是警惕。只是陳毓既然說讓他們只管進來便好,吳景榮倒也沒有阻攔,只小心打量李樹平,看他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至于其他數人,那幾位同窗也好,抑或是旁邊的幾個秀才,平日里瞧著都是老實的,並不是什麼奸邪之人。
吳景榮也就放下了心。領著他們往院子里而去。
一路行來,眾人瞧著小院中景致,個個贊嘆不已。
李樹平也是眉眼帶笑,不時給別人介紹周圍的景致,那模樣,仿佛他也是這里的主人一般,和吳景榮說話更是熱絡的緊︰
“景榮兄真是有福氣,竟然能住在這樣仙境一般的地方,在這里讀書,怕是必然進境神速,又有伯父這樣的名師一旁教導,照我說啊,景榮兄今年必然就能大展宏圖。”
出于對主人的尊重,其他人也都含笑點頭。
吳景榮還是第一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卻是不自在的緊。一則時刻小心著李樹平會放什麼壞水對陳毓不利,二則這般赤裸裸拍馬屁的話實在讓吳景榮听著不舒服。
“這麼精巧的小院,書房想必更加雅致,景榮兄不請我們到書房坐坐?”李樹平笑的更加和煦。
吳景榮越發覺得不對勁,可這麼長時間的觀察,也沒看出李樹平有什麼異常,至于說書房,也就自己和小毓昨兒個一起放了些書進去罷了,也沒有什麼貴重東西。
而且這麼多人面前,吳景榮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拒絕,只得答應︰
“各位這邊走。”
李樹平嘴角笑意更濃,輕輕捏了下袖子里幾張薄薄的紙,待會兒就有一場好戲看。
既是專為讀房自然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不獨朝陽而居,更兼花木扶疏竹影細細。
進得門來,迎面就有淡雅的花香撲鼻而來。眾人凝目瞧去,卻見連綿的綠色中數簇花枝纏繞,又有暖風習習,送來雨點幾滴,便有幾朵飛紅緩緩從枝頭墜落,于天地間飛舞徜徉……
景致實在太過逼真,令得幾人不覺伸手,想要接住那落紅,卻在觸及冰冷的材質時才驚覺,眼前不過是一扇畫屏罷了。
“好畫。還真是合了香園小榭的名字。”其中一人點頭贊嘆。
“莫不是畫聖袁默子先生的真跡?”另外一人也頗為陶醉。
幾人之所以會和李樹平一道來此,就是听他說,香園小榭書房里有名家真跡,讀書人最愛者無非就是這等風雅之物,又听李樹平說和吳景榮關系極好,這才厚著臉皮跟著前來拜訪。先下見到此等絕妙畫作,頓覺不虛此行。
“是不是畫聖真跡不可考,可這對聯——”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隨之響起,眾人看去,卻是法的王元浩。
因練習書法講究心境平穩,王元浩本是眾人中最穩重的一個,這會兒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神情竟是狂熱無比,甚而連手指都是哆嗦的。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同時心神巨震——
卻是畫屏兩邊還有一副對聯。
上聯是“風送花香紅滿地”,下聯是,“雨滋春樹碧連天”,對聯之應景倒在其次,更讓人震撼的是這筆字。
端的是龍飛鳳舞矯若游龍,明明是靜靜的掛在牆上,卻仿佛要沖破牆壁活過來一般,竟是遠比旁邊的畫屏還要撼動人心。
“這是哪位大家的書法?”王元浩撲過去,想要摸一下卻不敢,那般頂禮膜拜的模樣,竟是仿佛快要哭出來一般。
其余眾人也是盡皆失聲,半晌才有人喃喃道︰
“听說劉忠浩大師正在學院中做客,莫非是鹿鳴館的人請了他親筆所題?若真是如此,鹿鳴館還真是好大的臉面。”
須知以劉忠浩的名頭,說是一字千金也不為過,即便如此,尋常還不願動筆。
“不是。”王元浩頭卻是搖的撥浪鼓一般,“劉先生字體圓潤若珠,這絕不是劉先生的字。”
“那是書聖遠山先生的手筆?”
“也不像……”
眾人七嘴八舌爭議起來,便有人建議,看看上面的題跋或者小印,說不好就能找到出處,可是遍尋之下,對聯上竟是什麼都沒有。
可這並不影響幾人高漲的熱情,盡管沒辦法下定論,所有人都一致認為,這幅對聯,絕對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而王元浩已經懇求吳景榮讓他明天再來,臨摹下這幅對聯。
饒是李樹平心里有事,看見對聯的一瞬間也有些恍惚,卻又很快收回心神,趁人不注意靠近書桌,先是極快的把自己懷里商銘的字放到上面,又把書桌上一副明顯是剛寫好的字揣在懷里。
一切做好,正好听見王元浩的話,隨即笑道︰
“趕日不如撞日,元浩何必明日來臨摹,何不今天就臨摹了去?”
說著裝作幫著拿紙張的模樣,袖子一帶,卻是打翻了墨汁,頓時驚叫一聲︰
“啊呀——”
“怎麼了?”眾人回頭,見此情景忙上前幫忙——畢竟是第一次來別人家做客,弄亂了主人的東西未免太過失禮。
“景榮啊,真是對不起,墨汁把書桌上的字都給弄髒了——”李樹平手上和衣服上也沾了些墨汁。王元浩忙過去想幫著擦。
“沒關系,”吳景榮笑著想要阻止,書桌上的字不過是自己昨兒個練習的描紅罷了。
哪知道話還沒有出口,就听王元浩很是奇怪的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