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擔心他的戰友們,擔心他不知所蹤的兄弟,也擔心他的兒子。
听到有腳步聲靠近,單鳴睜開了眼楮,沈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單鳴一挺腰,從地上坐了起來。
沈耀道︰“他來了,已經進入我們的監控範圍,而且,果然不只他一個,他帶了一些人,還有那個姓唐的小子。”
單鳴冷冷一笑,“你害怕了?”
沈耀露出傲慢地神情,“不,這正合我意,唐汀之現在是‘國家兵器計劃’的主要負責人,他必須被鏟除。”
“我相信他們為了‘鏟除’你,肯定帶了不少人。”
沈耀的表情陰森而冷酷,“不錯,不過,我已經給他們準備了當地的‘特產’。過來,我給你看一些有趣的東西。”
他又把單鳴從地上拎了起來,這次,他把單鳴拖出了這間小木屋,刺目的陽光直接照進了單鳴的眼楮里,他在木屋子里帶了三天沒出門,一時適應不了,眯起了眼楮,當他睜開眼楮的時候,眼前的場景讓他怔愣。
現在他可以確定,這個木屋雖然古樸簡陋,但能擋風遮雨,絕不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因為周圍類似這樣的木屋,至少有上百個,稀稀落落地遍布在四周,儼然形成了一個村落,他所呆的木屋,不過是其中一個。
這里是一個人類集群,單鳴首先確定了這點,其次,當他看到不遠處來來回回走動的人的裝扮,赤身裸體,以樹葉遮羞,以油彩涂臉,跟電視上看到的深山老林的原始人極為相似,莫非他們身在馬達加斯加熱帶雨林的一個原始部落里?
沈耀道︰“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少代價讓他們幫助我們嗎?”
單鳴隱隱感到了不安。
沈耀自問自答︰“三十斤黃油、二十斤花生、二十斤紅酒、還有十條煙。”沈耀悶笑了兩聲,“看到了嗎?如螻蟻一般的低等生物,僅僅為了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就能讓我們留在這里,並且幫我們阻擊進入這個雨林的‘外人’。也許你以為荷槍實彈的龍血人很厲害,但是這些土著人熟悉這里的每一寸土壤、每一棵植物、每一種生物,他們利用自然的優勢,偽裝自己、攻擊敵人,那些‘外人’,會吃大虧的。”
單鳴感到心尖一陣顫動。他知道沈耀說得對,在這種完全陌生的環境中作戰,當地人佔盡了優勢,別看這些土著還在用粗糙的手工制弓箭和長槍,但是對于任何外來入侵者,他們都將利用大自然的力量予以反擊,沈長澤他們,絕對會吃虧。
單鳴看著這些單純而凶悍的土著人,既有面對敵人時的處之而後快的心情,又不免有些同情,他們本來在這里生活得很平靜、很知足,現在因為沈耀的出現,這里在不久的將來就會變成血腥的戰場,整個部族就要毀了,沈耀真是缺大德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土著人集結到一起,由一個塊頭特別大的男人帶頭,一起吆喝著他們听不懂的語言,長槍撞擊著地面,砰砰作響,然後他們揮手向沈耀致意,接著成群結隊地走出了村落,很快就如同猴子一般消失在了雨林中。
這一刻,單鳴感到異常沉重。
沈耀把他推回了屋子里,蹲下身對他說,“一會兒我會放你出去,你去找到沈長澤,然後用高壓電槍制服他,把他給我帶回來,就他一個人,所以你要找到和他獨處的機會。”
單鳴惡狠狠地瞪著他,眼中拉滿了血絲,他恨不得將沈耀嚼碎在利齒間,“你要我……”
“沒錯,只有你有這個機會,只有你讓他毫無防備。把他帶回來給我,否則,我會把游隼所有人的腦袋,掛在樹枝上。”
“沈耀,我要殺了你。”單鳴一字一頓地說。
沈耀不屑地說,“你差太遠了。”
“你憑什麼以為我走出去了就會照你說的做?你不怕我串通他假降嗎?”
“不怕,只要你能把他一個人帶進來,他就不會再有機會出去。當然,如果我發現你們真的串通好了,游隼將從此消失。”
單鳴強迫自己的大腦保持冷靜和正常運轉,他們還有機會,一定還有機會,只要他獲得自由,總有辦法的。他提出要求,“我要去看看他們,親眼看。”
沈耀猶豫了幾秒,“好。”他把單鳴拉了起來,帶著他走出木屋,朝西南方向的一個木屋走去。
門口看守的人看到他,點頭致意,然後打開門讓他們進去。
單鳴一進屋,就被屋子里血腥味和傷口化膿的腐臭味燻得睜不開眼楮,十幾個人擠在一間狹小的木屋里,高溫和蚊蟲叮咬讓每個人看上去都狀態極差,如果不是他們偶爾還有人動一下,簡直就跟一堆死人差不多。
佩爾第一個看到了他,輕聲叫了一聲,“單,你還活著,太好了。”
其他人都應聲睜開了眼楮,小刀眼里滿是幽怨,憤恨地說,“他當然會活著,這群怪物是沖著他兒子來的,怎麼可能不留著他。”
虎鯊喝道︰“閉嘴!”
沒有人再說話,其實不用他們說任何埋怨的話,單鳴內心的負罪感已經很重。
是他在十四年前買下了這顆定時炸彈,在他發現沈長澤的身份非同小可後,他有很多次機會把他送走,可處于私心,他拖了很多年,最終把整個游隼卷了進去。
現在,游隼已經和龍血人密切相關,他們曾多次和龍血人戰斗,他們掌握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到現在,他們成了威逼沈長澤和他的籌碼。
他一萬個不希望自己的決定連累別人,可還是連累了他們。
如果不是他當年做出的錯誤的決定,就不會有游隼現在的困境。
單鳴咬了咬牙,“沈耀,我照你說的做,但是受傷的人必須馬上得到治療。”
沈耀答應得很干脆,他吩咐手下去叫醫生。
兩個醫生很快進來了,開始先給受傷嚴重的人處理傷口。
單鳴跟虎鯊對視了一眼,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和信任,單鳴永遠都不會忘掉虎鯊剛毅沉著的眼神,那眼神給了他殺伐決斷的力量。
他最後看了大家一眼,轉身走出了木屋。
沈耀看了看時間,給他解開了繩子,然後拿出他的裝備遞給他。
單鳴把自己的裝備背到了身上,然後接過了沈耀遞過來的那把高壓電槍,他從來沒覺得一把槍是如此地沉重。
沈耀道︰“第一,不要隨便切換無線電頻道,我要隨時能夠听到你的聲音,並給你指示,第二,發現沈長澤、或者有任何動向,必須第一時間出聲匯報,第三,不要耍花招,我殺了他們,不需要一秒鐘的時間。”
單鳴把高壓電槍藏進了衣服里,最後冷冷地看了沈耀一眼,轉身往雨林深處走去。根據沈耀給他的衛星定位圖,往沈長澤的部隊前進的方向進發。
他們很快就要相見了,卻和單鳴想象的相去甚遠。
他想著任務結束後,他開始享受他兩個月的假期,在首都機場降落,跟沈長澤來一個男人之間的擁抱,然後他們將一起過年,他試著尋找“家”的歸屬感。
現在這些幻想,都湮滅在了熱帶雨林混濘的泥水里,隨著潮濕悶熱的空氣盡數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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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鳴一邊走,一邊研究無線電頻率,他搜遍了身上的裝備,也沒找到什麼東西能在短時間內有效屏蔽它,又不至于讓沈耀發現。這玩意兒是個大麻煩,到時候怎麼和其他人聯絡呢,就算見到沈長澤也只能用手寫溝通了。
單鳴身上攜帶的定位儀不斷地從那個原始部落的信號終端機接收衛星定位信息,他根據上面的消息調整著路線,他知道自己的方位沈耀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不敢懈怠,按照定位儀上面的指示往指定的方向前進。
走了大概兩個小時,他發現了幾具土著人的尸體,都是被機槍掃死的,短短的時間內傷口處已經爬滿了蟲子。他蹲下身摸了摸一個人的皮膚,受熱帶雨林氣候影響,皮表溫度依然不低,這人本身的身體溫度都還沒有散去,死亡時間很短。
繼續往前走,他發現了一個中國特種兵的尸體。
這個人被放在了地上,雙手合胸,胸口和腹腔有十多處貫穿傷,是冷兵器造成的。單鳴抬頭一看,他頭頂的大樹上吊著一根帶血的藤蔓,已經被利器劃斷了,恐怕這個人中了陷阱,被吊在了半空中,犧牲之後被他的戰友吧尸體放了下來。
盡管尸體擺放的再好,也改變不了他要被這里的生物啃食的尸骨無存的下場,恐怕永遠都沒有機會回到自己的祖國了。
單鳴從懷里掏出驅蟲水,往他身上散了很多。雖然這樣做有些徒勞,最多也不過能保持他幾個小時的完整,但是如果他們這一仗能打勝,就還有機會回來找他的遺體,將他帶回家。盡管他和這些特種兵們踏上這片異國的土地戰斗的初衷和目的不同,但是他們都一樣,除非是萬不得已,不然一定要將戰死的戰友的尸體帶回家鄉掩埋,這是他們最後能為對方做的。
將來他們死了,也希望自己的身體不要留在這片罪惡的戰場,化膿腐爛。
單鳴繼續前進,遇到的戰斗痕跡多了起來,途中遇到了幾處土著人設的陷阱,他變得愈發小心。
從地上紛亂的痕跡看,沈長澤他們應該已經分兵了,這些土著人最擅長游擊戰,他們精于隱藏自己,打完就跑,分兵前進容易被圍堵,扎堆前進容易被全殲,怎麼打都不佔便宜。
接下去,戰斗的痕跡越來越多,場面也愈發慘烈,雖然死的大部分都是土著人,但是其中也不乏特種兵的犧牲,唯一讓單鳴安慰的是,他還有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不遠處出現了一條小溪,單鳴走過去打算補充一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