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屈起的手指剛要叩擊門板時,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青年單手撐著門框,雙眼泛紅,蒼白的面容上殘留著淚痕,莊弈君起伏不定的胸膛莫名就平靜了下來。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從口袋掏出手帕,遞給青年,道︰“溫錦,回家吧。”
寧致虛弱的說不出話,他後退了幾步,望著莊弈君,指著隔壁,好似在問他怎麼出來了。
“你這情況……別勉強自己了。”莊弈君讀懂了對方的意思,若無其事的收起手帕,繼續道︰“我又不會跑,說好了任你處置,隨時都可以的。”
寧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記得說話算話。”
……
對于給自家媳婦兒當模特的事,莊弈君接受良好。
然而媳婦兒一看見他的身體,就吐的厲害。一次兩次還能勸媳婦兒放棄,次數多了,他都麻木了。
他之前回去查過資料。
在大部分藝術家的眼里,模特是一件藝術品,無關色.情,只為藝術。
現在溫錦看他就吐,只能說莊飛舟的那些畫給溫錦的刺激太大,導致溫錦看見他這個藝術品,就會聯想到那些極具色.欲.色彩的畫,讓溫錦從心理生出反感和排斥,繼而發展到生理性嘔吐。
那該怎麼解開溫錦這個心結,是個頭疼的問題。
周日這天,莊弈君一大早就隨寧致來到畫廊。
他听著溫錦交代小袁沒事不要上樓,繼而跟著溫錦來到二樓。溫錦先去了休息室,他熟門熟路的進了畫室。
來的次數多了,也不是沒好處,比如他知道媳婦兒動筆前,會花半個小時洗個澡,換一身白色的襯衫,然後坐在畫室動手削筆。
媳婦兒這個習慣是他以前所不知道的。
他淡定的站在畫室,一邊解開外套的扣子拉上窗簾,一邊想著與其等媳婦兒出來後當著媳婦兒的面脫衣服,還不如早早脫了省事,正好也省去媳婦兒削筆的功夫不是。
畫室里有暖氣,倒不覺得冷。
他坐在椅子上邊思考解開心結的辦法,邊靜等著有人推門進來。
前天他去了一趟心理咨詢中心,心理醫生說溫錦的情況還算穩定,也有想走出陰影的決心,並建議他多配合,有時間也可以帶溫錦出去旅游,開闊視野的同時也放松身心。
旅游的事他昨晚提過,溫錦拒絕了,理由是之前出國旅游了小半年,如果有用,回來後就不會發現還有心理障礙。
這個理由堵的莊弈君啞口無言,但他還是想試試。
不過他這手上有個項目要親自跟,給媳婦兒做模特的時間還是擠出來的,等忙過了這陣子,他跟老爺子提,讓老爺子去勸。
就在他思忖間,耳邊傳來一聲干嘔聲!
他循聲看去,但見青年這次沒有逃走,只是面色蒼白的站在門口,捂嘴厲喝道︰“誰讓你自作主張先脫衣服的?”
“……”他這不是好心麼。
每天看媳婦兒坐在那削筆,削好了掉地上,筆芯斷了,白削了。
寧致攥緊手掌,手背上青筋都暴起,忍著嘔吐和想走的欲.望,背過身,隱忍道︰“把衣服穿好了。”
莊弈君眸色一閃,媳婦兒今天竟然能忍住想吐的沖動?那是不是說情況在逐漸好轉?
思及此,他一邊盯著溫錦垂在兩側時緊時松的手掌,一邊慢吞吞的穿衣服,直到攥緊的手掌遲遲沒有松開,他猜到極限差不多就在這里,飛快穿好衣服,道︰“已經好了。”
寧致深吸了口氣,慢慢轉過身,見他穿戴整齊,試探的走了幾步,確定還能承受,繼續往里面走。
畫室的窗簾拉上了,只留一道縫隙,讓陽光順著縫隙透進來。
寧致走到窗邊,再次深呼吸,然後拉開窗簾,金色的陽光登時鋪灑進來,落在他克制的面孔上。他轉過身,指著另一扇窗戶道︰“你搬著椅子坐在那邊。”
“這里?”莊弈君來到窗前,厚重的窗簾擋住了陽光。
寧致點頭,“把窗簾拉開一條縫隙。”
莊弈君依言照做,拉開手臂大小的縫隙,刺目的陽光如一道聚光燈,灑在他半邊臉上。他坐在椅子上,交疊著雙.腿,雙手合十地搭在膝蓋上,深邃的目光落在寧致身上。
寧致抬頭看了一眼,拿起一支嶄新的鉛筆,削了起來。
陽光和煦,溫柔地灑在他的身上,縴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剪影,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雙手認真地處理著手中的鉛筆,安靜的就像是一尊精致雕刻的完美雕塑一般,叫莊弈君不由的看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