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跑這做什麼?”蕭讓沉聲道。
雲歇煩躁地去撥他手︰“我都給你說多少遍了!我沒有想尋短見!你煩不煩?!老子還沒活夠!”
“不是我拿著把剪子就要戳脖子,把玩著金葉子就要吞金自殺,要了匹綢緞就是要上吊,擱水池邊就是要跳河,老子死也得轟轟烈烈……”
蕭讓當然也曉得,他就是怕,他無法忍受雲歇出半點差池,他的神經已經敏感到了一個極限,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那根緊繃的弦斷掉。
雲歇本來也就發發牢騷散散怨氣,但蕭讓一臉受氣包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他也沒勁,總覺得自己在欺負人。
“我說了,你不要可憐我,我不可憐,不需要你同情,你要看我不爽覺得我態度惡劣,盡管罵我,懲戒我,不要總想著,哦,他快死了,他怎麼怎麼都是應該的,我忍忍吧。
“搞的你很大度我很小家子氣似的……”
雲歇敞開天窗說亮話,說完頓覺通體舒暢,合計的自從他病了後,蕭讓就從一會兒撒嬌一會兒威脅的蛇精病變成了假笑娃娃和受虐狂。
無時無刻不在對他笑,無時無刻不在犯斯德哥爾摩癥上趕著來伺候他。
突然沒了個人和他互掐,雲歇真說不出的難受。
蕭讓默默听他說完,才莞爾一笑︰“消消氣,帶你去吃好吃的。”
“……”雲歇瞬間沒脾氣了,極沒出息地跟上,他覺得自己像頭驢,嘴跟前只要晃蕩著根胡蘿卜,就能輕易跟著走。
晚間的時候,雲歇剛回到蕭讓寢宮,便聞到了淡淡的輕盈的梅花香,這香氣中透著微微的甜意,多一分嫌膩,少一分則無味。
雲歇猶豫了下,還是順著味兒摸過去,那是一碟梅花糕,雲歇望著不住出神。
以前他娘還在時,冬天就會挑揀梅花花瓣做這個給他吃,後來他娘死了,好些年就沒吃過。
再後來小不點蕭讓長大了,一到冬天就會采了梅花去小廚房搗鼓做給他吃,剛開始一兩年很難吃,後來……
雲歇咽了咽口水。他不能那麼沒出息,他今天已經吃好多東西了,這樣下去不行。
雲歇咬咬牙走了。
過了會兒又倒了回來。
還是餓。
這肯定是蕭讓做的,一聞味兒就知道。
雲歇想了一下,蕭讓又不在,他吃一點沒關系,少一兩塊蕭讓看不出來,沒人做糕點還數塊數的。
雲歇剛要伸手,又有點兒猶豫,他這跟做賊有什麼區別?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他雖非君子,也不能吃偷來之食。
雲歇又走了。
過了會兒又摸了回來。
雲歇想著就算蕭讓在,這也肯定也是做給他吃的,突然就理直氣壯起來。小東西以前每年都給他做,今年肯定也不例外,而且他現在是需要體貼關懷照顧的病人。
雲歇覺得自己非但沒下限,還瞬間自打臉。白日才信誓旦旦同蕭讓說不要差別對待,晚間就仗著自己是病人為所欲為。
雲歇嘆氣,終于惡向膽邊生,嘗了一塊。
入口即化,清淡的甜,半點不膩,和著淺淺的透著點兒冷意的梅花氣息,回味無窮。
蕭讓才出去一會會兒,回來發現桌子上的碟子空了,大殿里空蕩蕩的沒人。
蕭讓一臉一言難盡。
他怕雲歇夜間餓備著的,他卻在睡前吃了,還只留給他一個碟子。
蕭讓進了偏殿,雲歇又睡下了。
蕭讓正要替他掖好被子坐到一邊批閱奏折,一低頭卻發現雲歇鴉羽般的睫毛簾子簌簌地抖,眼皮也在微微地動,不由地手一頓,心下暗笑不止。
雲歇肯定是怕他問起面上難堪,所以才先一步裝睡。
蕭讓抱著作弄的心思,瞬間不走了,輕手輕腳搬了個凳子坐到床頭,就著橘色的燭光看著閑書。
他就想讓雲歇暗暗害臊一會兒,等他睡著就走,但他觀察了半天,一個多時辰過去了,雲歇還未睡著。
蕭讓以為是燭火太亮,影響了雲歇睡眠,登時收了書,挑了燈籠里的燈芯就要去角落的案前批奏折,寂靜無聲的黑暗里,雲歇卻悶悶出聲了︰“不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