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讓瞧他這嫻熟動作,嘴角微抽了抽,謝不遇似乎經常翻人牆頭。
蕭讓心下納悶,謝不遇同雲歇有二十來年的交情,只要招呼一聲便能輕易進門,何至于翻牆?
謝不遇不知道從哪揪了根枯萎的狗尾巴草,吊兒郎當有一茬沒一茬地玩著︰“這位爺夜潛丞相府有何貴干?”
被人逮了個現形,蕭讓半點不慌,變了聲同他斡旋︰“你又是何人?你我干的是同一勾當,你不說我又為何要自揭老底?”
“你不認識我?”謝不遇奇了,他雖不干正事,在帝京里也算赫赫有名。
謝不遇是個話嘮,又成日里游手好閑,正愁沒人嘮嗑,他對這小公子起了興致,頓時不急著去找雲歇了,兀自先說了︰“我翻牆還不都怪我娘。”
蕭讓一怔?謝不遇他娘?元熙長公主?
蕭讓暫時無法脫身,又覺得牆頭這地兒太顯眼,思忖了下︰“兄台,你我先下去再說。”
蕭讓剛要往里跳,謝不遇不樂意了,把他往後拼命一扯。
蕭讓︰“……”
二人齊齊穩落在了牆外。
“你可別忽悠我,我兄弟的府邸你要進就進,我肯定不讓。”謝不遇得意道。
謝不遇習武多年,身手非同小可。
蕭讓額上青筋跳了兩跳。
蕭讓忍了,心不在焉地問︰“你娘怎麼了?”
謝不遇嘆氣︰“我娘怕我被我兄弟帶壞,整日里攔著我不讓我找他。”
蕭讓奇了,表情一言難盡︰“兄台,我瞧你少說也有二十三四歲,怎的還听娘的話,她不讓你去你就不去?”
“我爹死的早,我娘把我當寶,看得忒嚴,”謝不遇不知道從身上哪兒摸出個酒袋喝了口,“其實是我帶壞別人,我兄弟第一次逛青樓,還是我千方百計給騙過去的,他都到那兒了,還不曉得那是青樓,眼見人姑娘衣服穿的少,臉紅得跟滴血似的。”
蕭讓臉色陰了陰,好家伙,罪魁禍首在這。
謝不遇極自來熟,用酒袋抵了抵蕭讓︰“喝不喝?”
蕭讓推拒,謝不遇也不逼他,只是見了酒,又聯想到什麼︰“我兄弟第一次喝酒也是我教他的。”
蕭讓面色更黑。
謝不遇打開了話匣子,倏然朗笑出聲︰“給你說個好玩兒的事,我兄弟有個小徒弟,跟兒子差不多養著,前幾年我兄弟忽悠人家喝酒,見他一杯就倒胡言亂語的,可好玩兒壞了,回來就給我說這趣事。”
蕭讓面色黑如鍋底,耳根隱隱泛紅。
謝不遇沒注意到蕭讓臉色的變化,興致頗高地繼續說︰“其實我沒好意思給他說,他第一次喝酒,也是一杯就倒,還是我給扛回來的,我兄弟那人矛盾得很,人前張牙舞爪的,其實小時候……”
蕭讓被勾起了好奇心,豎起耳朵听著。
謝不遇被他專注的神情鼓舞,陷入回憶︰“其實他小時候可靦腆文靜了,臉皮薄得嚇人,一調戲就臉紅,現在臉皮也薄,就是喜歡裝上一裝,其實還是紙糊的老虎。”
謝不遇輕嘖兩聲,有點兒唏噓︰“他家里情況比較復雜,小時候沒少受欺負,我第一次見他,他那脾氣真的是又倔又硬,像個刺蝟,結果等我替他打了欺負他的人,他又紅著臉跟在我背後叫我哥哥,這一聲聲的,你曉得吧,他長得又好看得緊,小時候簡直跟個女孩兒似的,我當時腦袋發昏,就給我娘說我長大了要娶他,結果挨了一頓毒打。”
蕭讓心頭微動,不由出神。
雲歇小時候……被欺負?
蕭讓理所當然的以為,雲歇打小過的就是錦衣玉食的生活,現在想來,雲歇說他爹在雲府過的是暗無天日的生活,那他自己……又會好到哪里去?
只是他選擇道盡別人的苦,將自己所遭受的一一隱去。
謝不遇攤手︰“這之後我娘就不太待見他,不讓我找他玩兒,怕我成了斷袖,他之後發跡了又惡名昭著的,我娘怕我近墨者黑,更是百般阻撓。”
“她跟雲府不少下人打過招呼,若是看見我進雲府,給她通風報信重重有賞,害得我只能翻牆躲人。這一翻翻了快二十年真習慣了,現在雲府換了批下人,我這毛病還是沒改過來,總覺得不從牆頭進渾身不舒服。”
“他今兒白日里先喊書童過來知會我一聲,說要過來尋我玩兒,臨時又說有事,我這不是無聊麼,晚上睡不著,就想過來看他睡了沒,沒睡就一起打發打發時間,畢竟他以前也是個夜貓子,通宵達旦的。”
“一個人寂寞,兩個寂寞的人湊一塊兒,就不寂寞了。”謝不遇輕嘖兩聲,故作憂郁高深地感嘆。
“……寂寞?”
謝不遇嘆了口氣︰“早幾年他娘去了,他想他娘想的睡不著,我嘛,不提了,都是破事。”